靜淑只覺后脖頸上的汗毛都齊刷刷立起。
她不再敢和侍衛(wèi)對視,匆匆埋下頭去,趔趄著腳步跟著那領(lǐng)路的小太監(jiān)走了。
身前,小太監(jiān)灰撲撲的身影走得極快。有好幾次,那暗淡的衣角都幾乎要從靜淑眼中完全消失。
靜淑是個嬌貴的公主出身,縱是被貶,做了宮女,也從未干過什么重活累活,體力沒那么好。跟這小太監(jiān),跟得辛苦極了,幾乎就要跑起來。
可她清楚地記得,大盛宮廷中的規(guī)矩。
她們這些下等人,是不被允許跑跳的。
不然,若是驚擾了貴人,死無全尸。
靜淑實在跟不住了,“你……你干什么去?你等等我!”
那小太監(jiān)埋著頭只顧著走,一聲不語。
靜淑抬抬頭,自己周圍已經(jīng)是不熟悉的風(fēng)景。想必是來到了從前不曾到過的角落。
她倏然心生警覺,“你……你要把我?guī)У侥莾喝???
行到一處狹窄偏僻的宮室內(nèi),那小太監(jiān)方才停步。
他摸了一把頭上的汗,緩了口氣:“殿下,朝貴妃娘娘交代了,咱們不能從前門出去,要是被侍衛(wèi)攔住盤查就全完了。此處一旁有個小角門,每到夜間子時會開一次,供倒夜香的宮人出去。勞煩殿下就等在此處,待到夜間,奴才再送你出去。”
靜淑猛地一愣。
什么?叫她和那些倒夜香的,最下等的宮人仆役混在一起出宮?
這……還不沾染了渾身臭味?
這怎么可以?!
靜淑柳眉倒立,“你……你怎么敢?朝貴妃她怎么敢,這般羞辱于我?我是朝國的公主,你們怎么敢?怎么敢啊……”
說著說著,她落下淚來。
實在是太委屈,太屈辱了。
那小太監(jiān)一見,似是真的慌了。他見四周無人,干脆雙膝一軟,撲通一下跪在靜淑跟前。“公主殿下,奴才怎么敢欺辱公主?就是朝貴妃,也是一心為著殿下想,怎么敢刻意這般對您?不過是……不過是,這宮中守衛(wèi)實在森嚴(yán),朝貴妃雖然受寵,可初來乍到,再加上身邊的朝國下人幾乎都被皇帝屠殺殆盡,這……這也是實在沒法子啊?!?
靜淑臉色陰沉。
可也知道,這小太監(jiān)說得,八成是真的。
那金妍熙……本也不是個多聰明的,如今手下無人可用,買通不了守門的侍衛(wèi),也很正常。
小太監(jiān)哀求著:“殿下,您仔細(xì)想一想,如今永壽宮中已經(jīng)鬧開,這個當(dāng)口上,朝貴妃娘娘頂著風(fēng)口浪尖也要送您出宮,您……不能疑她??!”
是??!
如今那賤人彤妃已經(jīng)流產(chǎn)。
現(xiàn)在的永壽宮怕是鬧翻了天,都在想方設(shè)法地抓她靜淑這個罪魁禍?zhǔn)住?
若不早點出宮,怕是……
靜淑臉色一白,“起來吧。是……本宮誤會了你,別放在心上?!?
那小太監(jiān)方才敢起。
他見靜淑似是已經(jīng)消了氣,連忙殷勤恭順地伸出手,讓靜淑把手搭在自己小臂上。
“殿下,您先在此處歇會兒。奴才之前特意備了些茶點在此。這天啊,眼看著也就要黑透了。不過幾個時辰,殿下就能出宮,離開大盛,回家了?!?
他的話,好似在靜淑腦海中,為她勾勒出了一番完美的圖景。
回家……她就要回家了。
一開始,靜淑還堅持著不肯吃這小太監(jiān)遞過來的東西。
可后來,天色擦黑。
這偏殿里,連火燭都無。
自然也沒有取暖的炭盆。
靜淑凍得鼻尖冰涼冰涼,指尖都覺有些麻木。
實在抵不住一杯熱茶的誘惑。
一口熱茶下肚,再就上些茶點。在這荒涼的宮室中,靜淑竟奇藝地覺得,格外的適意。
心口暖暖的,人也懶了。
那小太監(jiān)是個看得出眼色的,見靜淑如此,干脆拿了軟墊,讓靜淑能坐更加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