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墨玨坐在位上，不發(fā)一，他和溫家的這門親是早先梁父還在時(shí)就定下的，縱使如今梁母并不覺得溫四小姐和他有多么般配，抑或是不喜溫家，可梁父生前對(duì)這門親是十分滿意的，所以若是溫府真要他去“沖喜”，估計(jì)梁母也只會(huì)埋怨一兩句然后應(yīng)下。

溫夫人病了好些年，常年纏綿病榻，倘若現(xiàn)在走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只是……

他看了眼月白。

此時(shí)，門口有人敲了敲門，然后走進(jìn)書房，是梁母跟前的素雪。

素雪見到梁墨玨，眼光又瞟過桌上的蛋糕，她不動(dòng)聲色地向梁墨玨行了個(gè)禮，嗓音柔柔的，“三爺，老夫人那請(qǐng)您過去一趟?！?

果真，按著小懷所說的，這該來的總是來了。

“母親找我有何事？”但梁母的話，梁墨玨是推拒不成的，他站起身問道。

素雪淡笑著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也不知道，往旁邊一站，微梁墨玨空出道來，“三爺?shù)搅司椭懒??！?

梁墨玨無奈，只得跟著她走，走前還向月白指了指桌上的蛋糕，兩人眼神對(duì)撞，月白也抿嘴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目送著他離去。

時(shí)已入夜，梁墨玨剛到梁母房里時(shí)，就見到梁青綏和梁母二人分坐在玫瑰椅上，看到他來了，梁青綏先打了個(gè)招呼，笑著講：“玨哥兒來啦，快快，請(qǐng)坐。喝口茶罷，這是我新得的君山銀針，你喝喝如何。”

梁墨玨點(diǎn)頭坐到椅上，端起桌上早已經(jīng)置好的茶盞抿了一口茶，客氣地回道：“姑母的茶，自然是好的。不過姑母今日來，是有何事么？”

他也不繞圈子，直接開門見山。

“你姑母今兒來，是想帶你去溫府，見一見玉姐兒的娘?！绷耗赶乳_口了，她以前也和溫夫人相處過，兩人都是書香世族里出來的姑娘，投機(jī)得很，只不過后頭溫夫人病了，就鮮少會(huì)客出門，但她對(duì)溫夫人的印象還是很好的。

“是啊，是啊。”梁母一開口，梁青綏瞥到梁墨玨的神情就立刻接了話，她嘆了口氣，手上也扭了扭帕子，道：“顏家妹妹這兩日不知怎的，病情重了，便想見見你?！?

溫夫人娘家姓顏，梁青綏便這樣稱呼她。

“……好?！绷耗k也沒猶豫，輕輕松松地應(yīng)了話，繼而起身，“那現(xiàn)在就去吧。不過，在這之前，我還要叫個(gè)人一道去?！?

梁青綏聽到前半句話本是開心，聽到后半句話時(shí)，又疑問起來。

梁墨玨要帶誰？

她立刻想到了被她帶回梁府的那個(gè)小戲子。

梁墨玨自然不會(huì)帶著月白去溫府的。

溫府。

溫鳴玉的父親是溫家的三老爺，和梁青綏的丈夫一母同胞。一生只娶了溫鳴玉母親一人，夫妻二人伉儷情深，如今被派往天津就職，成天忙于事務(wù)，鮮少回家一趟。

為了見梁墨玨，溫夫人難得從病榻上起來，來到了外室的會(huì)客廳，當(dāng)梁墨玨走進(jìn)來時(shí)，她便彎眼笑道：“是玨哥兒么？”

梁墨玨在外頭如何的運(yùn)籌帷幄、受人尊敬，但在長(zhǎng)輩面前，他依舊是端著后輩的無害模樣。

“顏姨。”他少時(shí)小住溫府時(shí)，便如此稱溫夫人，并對(duì)她行了個(gè)禮。

溫夫人是典型的美人，雖然常年纏綿病榻，但溫婉眉目間仍含笑意，看見梁墨玨，她十分高興。

“快起來坐?！彼p輕地咳嗽了兩聲，蒼白臉頰有著潮紅，精神氣不大好。

俗話說病來如山倒，即使溫夫人并不如此話所說，但多年的病也將她抽絲似的慢慢抽空。

“顏姨近來身體如何了？”梁墨玨坐回一把玫瑰椅，目光誠(chéng)摯地看向溫夫人。

這話是點(diǎn)到正題了，梁墨玨本就是因?yàn)闇胤蛉瞬〖辈艁砜此摹?

“欸……”溫夫人抿著嘴笑了笑，神情中有幾分惆悵，講：“我這身子不濟(jì)，都說是氣血虧空，一直都只是吊著命吶。如今想來是到了限了……”

溫夫人的病，梁墨玨略有耳聞，那是在他少時(shí)，也是十年前的事了。

旁人都道溫夫人和三老爺伉儷情深，但只有溫府人知道，十年前，溫夫人懷上孩子，卻被一個(gè)三老爺舊時(shí)的人尋到了。

若按現(xiàn)在時(shí)髦的話來說，那人是三老爺?shù)那芭选?

也正是這前女友，似乎是和三老爺藕斷絲連，想要進(jìn)府，所以找上門來，還將溫夫人氣倒。

那時(shí)溫夫人本是高齡懷子，胎像不穩(wěn)，被這一氣，也就氣掉了孩子，命懸一線。

后來命是搶回來了，可也落了個(gè)氣血虧空的病癥。

“我啊，這回就是想找你來說說……”溫夫人看著梁墨玨的神色，想要提及婚事。

梁墨玨卻是一笑，講道：“我這回也是有個(gè)人，想引薦給顏姨，那人是我在西洋的好友，學(xué)的是醫(yī)學(xué)?！?

溫夫人的話就這樣被堵在嘴里。

梁墨玨一走，月白也干脆將蛋糕挪到了自個(gè)兒的房間里，并邀了玉杏、蘭喜一塊來分食，因著松苓陪在梁墨瑤院里，所以沒去叫她。

月白因著傷的緣故，胃口不好，只嘗了幾口，而玉杏也不愛吃甜食，所幸便將余下的都給了蘭喜。

蘭喜是個(gè)好吃的，每月的月錢有一半都是買了零嘴吃食，她一嘗這蛋糕，便被甜蜜滋味迷住了，“這蛋糕，和上回花憐師姐帶的一樣味道呢。三爺對(duì)你可真好。”

不知為何，聽見這句話，月白有些許羞赧，她雙手貼貼兩頰，忙講：“三爺不也分了好些零嘴蜜餞給你，這好，也是院里所有人都一樣的好呢。”

玉杏輕輕看著她，嘴邊露出促狹的笑，“是么，一樣的好？”她剛想再說時(shí)，忽聽到門口腳步聲響起，像來了好些人一樣。

下一刻，素雪就領(lǐng)著四個(gè)婆子出現(xiàn)在房間內(nèi)，她為首，指著正坐在椅上的月白就道：“就是這丫頭，押了隨我回去?！?

兩個(gè)婆子聽見這話，就果斷上前，一人一邊押住了月白的肩膀，強(qiáng)行著把她從椅上拉了下來。

“欸！你們做什么！”月白不知犯了什么事，就這樣被人押住了，她用力掙扎著，可也掙不過在梁府里做了幾十年的粗使婆子的力氣，只喊道：“我犯什么事了？放開我……”

玉杏反應(yīng)過來，趕忙上前想拉走婆子的手，并朝著素雪講：“你這是什么意思？月白是三爺院里的丫鬟，這幾日一直在院子里，沒犯過甚么規(guī)矩，你們憑什么押她？又要押她上哪兒去？”

經(jīng)過上一回的事，玉杏便覺得對(duì)月白不住，若這回又要眼看著月白被押走，她心里就再愧疚不過了。

玉杏是梁府里家生的丫鬟，母親以前是在梁墨玨祖母那做大丫鬟的，后來梁墨玨祖母過世，就去守京郊的一處莊子，因此素雪也不好對(duì)她粗魯。

“自然是押老夫人那。玉杏姑娘，我也是奉命行事，總不好駁了老夫人交代的事吧？”素雪咳了咳，她說道：“你別讓我難做，回去受罰?！?

原來是老夫人的意思？

闔府上下最讓人恭敬的就是梁母，如今素雪一放話，玉杏也不好攔著，可嘴上還是說：“到底是什么事，你且說清楚了，或是等三爺回來再帶月白走……”

蘭喜亦是說：“是啊，雖說闔府上下都是老夫人管?？傻降自掳资俏覀?cè)鹤永锏娜?，身契捏在三爺手上，你們要帶她走，也得等三爺回來了再說吧？”

素雪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皮子，心想，若真等到三爺回來，這月白還帶得走么？

“沒事，玉杏。既然是老夫人下的令，那就帶我走吧?！痹掳卓匆娪裥拥哪?，也不好讓她為難，干脆對(duì)素雪道：“你們講不出我犯了什么事，就不要押著我，我會(huì)隨你們一塊走，又不會(huì)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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