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的病好了?”我卻沒心思跟他玩笑,疑惑地打量著他。
“好了?!蔽痕拔罩业氖?,彎彎的眼尾心滿意足,“見到夫人就好了。”
“夫君是裝?。俊?
魏郯不置可否,狡黠地看著我,聲音低低,“我若不病,夫人能來么?”
我說不出話來。
他一副很高興的樣子,我卻全然笑不起來。這半個月來,我一心往這里趕,牽腸掛肚。可到頭來也不過是他一場捉弄。
他如今見到我,得意洋洋,而我自己就是個活該上當(dāng)?shù)纳倒稀?
“大公子?!边@時,帳門外傳來王暉的聲音,“堂公子……”
“報甚報,不必報了!”話音未落,帳門卻已經(jīng)被掀開,魏慈滿臉笑容的走進來,“我聽說長嫂來了!”說著,他一眼看到我,上前一禮“拜見長嫂!”
我把自己的手從魏郯手里抽回,站起身,頷首還禮:“堂叔。”
“你來做甚?不是讓你操練那些新來的小卒?”魏郯似乎不太高興,瞥瞥他,仍躺在榻上。
“堂兄放心,我手下那些軍曹個個是操練的能人!”魏慈笑著說,“我聽到長嫂來到,便奔了來?!闭f罷,他看向我,“長嫂,聽說阿安也來了?怎未見他?”
“四叔先去見了舅氏。”我說。
“如此?!蔽捍赛c頭。他往身后的案上看了看,忽然問,“堂兄,今中午那盤棋呢?”
“收了?!?
“怎收了?”魏慈著急,“我方才總想著那局面,就想來與你一決高下!”
魏郯冷哼:“憑你?”
嘴上這么說,他卻立刻從榻上坐了起來。
“說會話都出汗了,這天真熱?!蔽痕鞍櫚櫭?。扯扯單衣,罷,對我一笑,“夫人,讓從人打盆水來如何?再為夫更衣。”
甚好。
心底一股怒氣竄起。我在路上顛簸,風(fēng)吹日曬;這流氓可好,日日躺在帳中裝病逍遙,打諢下棋,我來到還要我為他打水更衣……我冷笑:“妾一路奔波身體不適,夫君要更衣,便讓侍從來更吧!”說罷,我看也不看這二人,轉(zhuǎn)身便走。
出到帳外,一陣熱風(fēng)迎面而來,太陽光灼灼曬在頭頂,我瞇起眼睛。
我忘了戴帷帽,不過要我回頭去取是不可能的,比起這該死的熱天氣,我心里的火更大。
魏郯那混蛋、流氓、豬!我一邊沖沖的走著,一邊在心里狠狠地罵,罵了好一會,還覺得不解氣,瞅著路邊的一堆草,伸腳便踢。
不料,草里面居然藏著木頭,我的腳趾一陣鉆心地疼:“嘶……”
旁邊冒出幾個頭,原來是在草垛下遮陰休息的軍士,被我驚到,滿臉莫名地看著我。
我疼得眼淚都出來了,看著他們,又是惱又是窘。
“咦?那是誰?”
“女人!是女人!”
“喲喲!此處怎會有女人……”
幾個光著膀子的軍士圍攏在兩丈外,打量著我,神色好奇。
“去去去!都去操練!偷懶么!”魏慈匆匆走過來,皺眉朝他們大喝。
軍士們連忙噤聲,各自散開。
“張義!”魏慈還不放過,朝遠處一個人吼道,“再讓我看到有人閑逛!你就吃二十軍杖!”
那邊有人緊張地答了一聲,周圍一下沒了人。
魏慈回過頭來,臉上怒色一收,向我殷勤賠笑:“長嫂!”
伸手不打笑臉人,我看著這滑稽的樣子,再大的怒氣也沒處撒。
“嗯?!蔽移称乘?,轉(zhuǎn)過頭去。
“外面日頭曬,長嫂且戴上帷帽吧?!蔽捍壤^續(xù)殷勤,將我的帷帽雙手遞來,笑著說,“方才我追出來找長嫂,堂兄又把我叫回去,讓我將此物帶出來給長嫂?!?
倒是顯得有心,不過我是不會原諒魏郯的。
我接過帷帽,一聲不吭地戴上。
魏慈滿臉小心:“長嫂才來,身體又不適,不如還是回帳中歇息?!?
我瞥他一眼:“是夫君讓堂叔來的?”
魏慈一笑,訕訕道:“長嫂聰慧。”
“他怎自己不來說。”我冷冷道。
魏慈有些為難,瞅瞅四周,撓撓頭。
“長嫂莫怪堂兄,他裝病,也是情非得已。”魏慈收起嘻笑之色,低聲道,“長嫂也知道,水軍乃大堂兄一手帶起,可丞相一聲令下,就將大堂兄派來了后軍。此事,莫說水軍,整個朝中都曾議論過一陣子。上月大雨,運糧的車隊在路上耽擱,前軍吃了兩日稀飯,立刻有人說堂兄是心中不忿,故意報復(fù)。丞相派人追查謠,懲戒了傳謠之人,可后來,丞相要用荊州降將帶水軍,又立刻有人說水軍既缺統(tǒng)帥,應(yīng)重用大堂兄?!?
說著,他看著我,苦笑:“長嫂是聰明人,也知曉丞相脾氣。如此之際,大堂兄不裝病避風(fēng)頭,還能如何?”
我沒有作聲。事實上,他方才說的時候,我聽得漸漸愣怔,心底的不滿已經(jīng)被飛速轉(zhuǎn)起的思緒替代。
“他……”好一會,我張張口,道,“夫君這病裝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