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也就一個月?!蔽捍刃π?,“連丞相都信了,還去把長嫂接了來?!?
一個月還不久?我心底苦笑,魏郯那樣坐不住的人,天氣又這樣熱,要他在帳篷里悶一個月,怪不得剛才見到我,好像憋壞的小孩見到了玩具。
“長嫂,回去吧?!蔽捍葎竦馈?
我點(diǎn)點(diǎn)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他,朝來時的地方走回去。
心里正想著等會見到魏郯該如何開口,忽然,一名侍從走過來,向我一禮:“夫人,丞相派主簿侯均來探望大公子,請夫人回去?”
侯均?我訝然,與魏慈對視一眼,快步朝行帳走去。
才入帳中,只見一個中年人立在榻前,正與一名郎中模樣的人說著話。
見我進(jìn)帳,侯均忙過來行禮:“拜見少夫人?!?
“侯公?!蔽颐€禮。
侯均此人我算不上熟悉,他的名字卻是響亮的。他出身寒門,卻滿腹學(xué)識又足智多謀,跟隨魏?嘍嗄輳?俏?嗾氏碌牡昧δ筆俊?br>“丞相今日聞得夫人來到,遣某來探望;又恐這帳中用物不足,令某帶了些用具;少夫人若缺了什么,亦可告知?!焙罹⑿Φ?。
此人的另一個名聲是好脾氣和愛絮叨,我答道:“多謝侯公,此處用物俱全,暫無缺少?!?
這是,榻上一聲低低的呻吟傳來,打斷了我和侯均的對話。
侯均連忙走過去:“大公子……”
“大公子是夢中囈語,近來昏睡,常常如此?!崩芍性谝慌缘?。
我看他一眼,郎中臉上掠過些訕然之色,低頭袖手。再朝那榻上看看,只見魏郯額頭上裹著巾帕,閉著眼睛,臉色蒼白,唇色也全無剛才的活氣,全然是個生了大病的樣子。
正當(dāng)詫異,侯均轉(zhuǎn)過臉來,憂心忡忡:“大公子病了一月,竟無好轉(zhuǎn)。我等私下說起,亦十分擔(dān)心?!?
他話音才落,突然,魏郯重重咳了兩聲。
侯均一驚,我也愣了一下。
“大公子?!焙罹⒃陂脚?,小心地喚了一聲。
魏郯毫無反應(yīng)。
侯均又想用手去探額頭,我連忙上前,搶先把手覆在額頭上。
一點(diǎn)也不燙手,與常人無異。
“如何?”侯均問。
我雖知真相,但在魏?嗟娜嗣媲埃?醚蕕幕故且?蕁?br>我看看他,搖搖頭,片刻,輕嘆口氣:“妾在雍都聽聞夫君病重,已是十分憂慮,不想來到,比心中所想更甚?!?
“夫人操勞。”侯均忙道。
“妾操勞不足掛齒,”我的聲音悲傷,“只盼夫君可從此好轉(zhuǎn),妾再累再苦亦是無怨……”說著,我的頭更低,還特地舉袖,裝模作樣地點(diǎn)點(diǎn)臉頰。
侯均亦嘆氣。
我看向魏郯,他的手露在薄被外面。我心想裝得真像,故意把他的手塞回被子里。不料,他反握住我的手指,我暗自掙扎,他怎么也不放開。
“南方天氣溽熱,行軍在外,水土不服乃是常事。不過大公子此番病勢洶洶,亦是始料不及?!焙罹?。
我緩緩點(diǎn)頭。
被子下,手指用力撓魏郯的掌心,魏郯卻握得更用力,我險些哼出聲來。
“少夫人亦不必太擔(dān)心,大公子身體強(qiáng)健,人急病易愈慢病難醫(yī),丞相已遣人到鄰近的沐陽去尋良醫(yī),如今又有少夫人在側(cè),大公子必可早日康復(fù)。”
魏郯的手已經(jīng)把我按住,將計就計,撓得我手心發(fā)癢。
我覺得臉憋得要抽筋,只能將頭壓得更低,雙肩微顫,聲音像擠出來一樣:“謝侯公吉……”
侯均再嘆,道:“少夫人勿悲傷過甚,某叨擾過久不宜,就此告辭。”
我起身要送侯均,魏郯卻不放手。
我惱起,用力掐他掌心,他才終于松開。
“妾不得遠(yuǎn)送,侯公慢行?!蔽移鹕硇卸Y。
侯均再禮:“少夫人且坐。”說罷轉(zhuǎn)身,隨著郎中走出帳去。
待到帳門落下,未幾,王暉探個頭進(jìn)來:“少夫人,他走遠(yuǎn)了?!?
我這才松下口氣,轉(zhuǎn)頭,卻見魏郯縮在被子里,雙肩一抽一抽的。我瞥著他,上前用力扳著他的肩膀?qū)⑺^來。
果不其然,魏郯笑得不能自已,臉上灰敗的顏色跟那開心的模樣毫不相稱。
我繃著臉瞪著他,可過了一會,自己也像被傳染了一樣,“噗”地笑出聲來。
魏郯一把將我摟到懷里,我不肯,用力將他推開。這時,手蹭到他的臉,只見一層灰灰白白的,像調(diào)了油的鉛粉。
“真臟?!蔽彝峦律囝^,一邊笑著一邊用力抹到魏郯的衣領(lǐng)上。
魏郯卻把我的手捉住,按著我。
“不惱了?”好一會,他笑夠了,眼睛彎彎地問我。
“誰說不惱?”我抹一下他的唇,看看手指,居然也是那些,毫無愧疚地擦到他另一邊衣領(lǐng)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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