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的京州夏夜，晚風帶著槐花香掠過省委家屬院的青磚院墻。

省委書記沙瑞明家的小院里，幾株粉白月季開得正盛，花瓣上還沾著傍晚的露水，在廊檐燈的暖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沙瑞明穿著米白色短袖襯衫，手里攥著澆花壺，剛給月季澆完水，就看見唐國富提著黑色公文包站在院門口，褲腳還沾著點路上的塵土，顯然是從紀委辦公室直接趕過來的。

“國富同志來了，進來坐?！?

沙瑞明放下澆花壺，指了指廊下的藤椅，聲音里帶著夏夜特有的松弛，笑著說道：“剛跟老伴兒說你今晚要來，特意煮了綠豆湯，解暑?！?

唐國富連忙走進院子，將公文包放在藤桌旁，目光掃過院角的月季，笑著說道：“沙書記，您這月季養(yǎng)得還是這么好，比去年開得更艷了?！?

“澆水、施肥，跟做工作一樣，得用心?！?

沙瑞明在藤椅上坐下，接過老伴兒端來的綠豆湯，推給唐國富一碗，這才開口說道：“說正事吧，清化那邊的情況，是不是有眉目了？”

唐國富臉上的笑容收了收，打開公文包，拿出一疊整理得整齊的材料，最上面是張海濤的違紀證據(jù)清單：“沙書記，上官博督查組從清化撤回來后，連夜整理了證據(jù)。張海濤的問題很明確，一是授意清化市公安局放了方杰，有辦案民警的錄音為證。二是名下有多處房產(chǎn)、兩輛豪車，總價值超三千萬，遠超合法收入，其中一千五百多萬來自趙宏圖侄子控制的盛泰商貿(mào)。”

沙瑞明接過材料，指尖捏著老花鏡戴上，一頁一頁仔細看了起來。

廊檐燈的光落在他臉上，能看到他眉頭漸漸擰緊，尤其是看到“盛泰商貿(mào)關聯(lián)趙宏圖”時，手指在紙上頓了頓：“趙宏圖？就是跟蕭云飛走得近的那個宏圖實業(yè)老板？”

“是他。”

唐國富點頭，語氣嚴肅，“督查組還查到，張海濤妻子的銀行卡里，去年有三筆轉賬都來自盛泰商貿(mào)，每次轉賬時間都跟清化市公安局的幾次人事調(diào)整、項目審批重合，這里面的關聯(lián)很明顯?！?

聽完了他的講述，沙瑞明放下材料，端起綠豆湯喝了一口，涼意順著喉嚨滑下去，卻沒驅(qū)散眼底的沉郁。

“公安局長知法犯法，還跟企業(yè)勾連，這影響太壞了。清化的老百姓要是知道，得寒心?！彼聊藥酌耄种篙p輕敲擊藤桌，發(fā)出篤篤的輕響，緩緩說道：“國富同志，你們紀委的意見是什么？”

“我們建議立刻對張海濤采取雙規(guī)措施。”

唐國富身體微微前傾，眼神堅定，看著沙瑞明說道：“一是證據(jù)確鑿，再拖下去怕他銷毀證據(jù)；二是要借這個案子給下面的干部敲個警鐘，不管什么崗位，違紀違法都得查。而且沈青云同志也同意這個意見，政法委那邊會配合紀委做好后續(xù)工作?！?

沙瑞明抬眼看向唐國富，目光里帶著審視，又帶著信任：“程序上沒問題吧？張海濤是副廳級，雖然不用上常委會，但得確保每一步都合規(guī)，不能讓人挑出毛病?！?

“都合規(guī)。”

唐國富連忙解釋道：“我們已經(jīng)核對了所有證據(jù)鏈，錄音做了鑒定，財產(chǎn)流水也跟銀行核實過，還找了兩名紀檢監(jiān)察員做了旁證記錄。今晚匯報完，明天一早就讓專案組去清化，直接宣布雙規(guī)決定。”

沙瑞明放下綠豆湯碗，拿起材料最后一頁的處理建議，簽下自己的名字，字跡遒勁有力：“該查就得查，不能讓一顆老鼠屎壞了漢東的政治生態(tài)。告訴青云同志，政法委要配合好紀委，既要把張海濤的問題查透，也要穩(wěn)住清化的公安隊伍，別出亂子?！?

唐國富心里松了口氣，接過簽好字的材料，小心地放進公文包：“請沙書記放心，我今晚就通知專案組，明天一早出發(fā)。另外，林曉雨那邊，紀委打算提審一次，看看能不能從她嘴里掏出更多關于誣陷方杰的線索?！?

“好，注意方式方法。”

沙瑞明站起身，拍了拍唐國富的肩膀：“夏夜涼，回去路上開車慢點。綠豆湯帶一罐，給專案組的同志也分點?！?

唐國富接過沙瑞明老伴兒遞來的玻璃罐，心里暖烘烘的。

走出家屬院時，晚風依舊帶著槐花香，可他腳步卻比來時急了，因為得趕緊回去安排工作，明天的行動，容不得半點差錯。

………………

第二天清晨，清化市的陽光比京州更烈些，剛過八點，柏油路面就泛起了熱氣。

省紀委專案組的三輛黑色轎車悄無聲息地駛入清化市公安局大院，停在辦公樓下。

組長周偉明拿著蓋有省紀委公章的雙規(guī)決定書，徑直走進市局辦公大樓。

此時張海濤正在三樓會議室開晨會，面前攤著《夏季治安整治方案》，嘴角還掛著笑意，跟副局長討論著下周的檢查計劃。

“局長，省紀委的同志找您?！?

辦公室主任輕輕推開門，臉色有些發(fā)白，聲音壓得很低。

張海濤心里“咯噔”一下，臉上的笑意僵住了。

他放下筆，心里閃過無數(shù)個念頭，難道是方杰的事漏了？

還是別的事被發(fā)現(xiàn)了？

可他還是強裝鎮(zhèn)定，整理了一下警服衣領，跟著周偉明走進隔壁的空辦公室。

“張海濤同志，根據(jù)省紀委查明的線索，你涉嫌濫用職權、收受巨額財物，經(jīng)省委批準，決定對你采取‘兩規(guī)’措施，請跟我們走?！?

周偉明拿出雙規(guī)決定書，語氣沒有絲毫波瀾，眼神卻銳利如刀。

張海濤的臉瞬間變得慘白，雙手不自覺地攥緊，指節(jié)泛白：“同志，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我一直在忙市局的工作，怎么會……”

“有沒有誤會，到了規(guī)定地點就清楚了?！?

周偉明打斷他，身后的兩名紀檢干部上前一步：“請配合我們的工作，現(xiàn)在收拾個人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