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瑄早就注意到了燕微的視線。
他坐在座位上,微垂著眼,拿著帕子慢慢地抵著唇輕咳。
呼吸緩下來后,又不慌不忙地把那張帕子收入袖中。
每一個神色、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細節(jié),都恰到好處,賞心悅目極了。
而燕微在不遠處愣愣地看著他,一時竟不知道該擺出什么表情。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張帕子上……粘過她的血。
她的眼神頓時變得很復雜,復雜中帶著一絲微妙,微妙中透出幾分不解。
五皇子他是為人節(jié)儉還是太喜歡那條帕子了?
她以為送回去后他會放起來,沒想到竟然隨身攜帶……
燕微看了一會,頗覺別扭得很,連忙別過了臉。
——于是沒注意到就在她視線移走的瞬間,對面那人已然掀起眼皮看了過來,眼里帶著意味不明的笑。
酒過三巡,皇帝似乎想起了什么事,視線一轉,看向臺下的長寧郡主。
長寧郡主是他的外甥女,今年剛剛成婚,嫁給了中書令的兒子。
殿內(nèi)的舞女伶人已經(jīng)紛紛退下,眾人眼睜睜看著皇帝把她叫到身前,語氣慈愛得像是尋常家翁。
“長寧,婚后和裕之相處得如何?聽你母親說,你們小兩口總是拌嘴,怎么,裕之欺負你了?”
長寧郡主不清楚為什么皇帝忽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問起這些,愣了愣,生怕皇帝懲罰丈夫,連忙說:“舅舅,我們都挺好的?!?
她微微低下頭,小聲道:“……我是嫌裕之他太忙,才和他鬧的?!?
說著說著她就紅了臉,眉眼間儼然一副小女兒神態(tài)。
看她這表情,皇帝哪還能不明白,這是過得蜜里調油得很呢。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彼α似饋?。
不遠處的陸禮容看著這一幕,眼含羨慕。
女子嫁人后過得如何,單從神態(tài)上就能看出來。
她和靖王也是新婚夫婦,卻沒有這樣親近的情分。
陸禮容抿了口酒,只覺心頭火辣辣的刺痛。
那頭,皇帝還在和長寧郡主說話:“你啊,只要過得好,你母親就能放心了。等到以后你和裕之有了孩子,你母親也就能圓了當外祖母的心愿了。”
說到一半,他一轉話頭,若有所思地掃了皇子們的坐席一眼:“可惜啊,朕不如你母親有福氣?!?
來了!
臺下眾人一聽這話,立刻打起了精神。
今晚中秋宴的重頭戲,要來了。
旁邊的貴妃適時地接話:“皇上慈父心腸,您既然如此牽掛皇子們的婚事,不妨就趁今夜中秋宴人來得齊,問一問諸皇子的心意,做主定下來,正是花好月圓、良緣一樁呢?!?
皇帝哼了一聲:“皇后都沒來,朕有什么好做主的?”
“您是皇子們最敬重的父親,皇后娘娘有病在身,您不是更得給他們掌掌眼么?”貴妃笑得溫柔,臉上也是真情實意的關切。
皇帝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聽她說完,就往后一靠,視線移向了一旁的皇子坐席。
“老三,”他淡聲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想的,說說吧。”
三皇子猛地被點名,慌慌張張起身行禮。他畏懼地看了一眼皇帝,猶豫了片刻才道:“父皇,母妃生前為兒臣看好了婚事,只是還沒定下,她就溘然長逝……”
三皇子哽咽了一下:“兒臣懇請父皇,能讓兒臣了卻母妃的心愿,娶施家女為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