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時值深秋,草木漸凋,王府后院的花園中,花草也多枯敗。
兩個執(zhí)掌著龍淵道大權(quán)的老人,一前一后踱著步,某一刻,張文安開口了:
“鳳仙,還有機(jī)會嗎?”
他問的突兀,但老夫人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微微搖頭:“不好說,說不好?!?
“這一宴后,老夫方才驚覺,著實太小看了楊獄,此子,著實可怖可畏?!?
張文安微微一嘆。
今次宴會,并未談?wù)?,但其實,也是在試探這幾位大宗師的態(tài)度。
結(jié)果,他不甚滿意,卻也在預(yù)料之中。
王牧之與王府實已離心離德,只是還未真?zhèn)€撕破面皮,東廠態(tài)度不明,但未有什么偏向。
而重中之重的林啟天、魏正先,對于王府的態(tài)度也有著極大的變化,甚至不如對楊獄來的溫和。
不止這兩人,他隱隱能感覺到,與宴的那幾位之所以回來,都極可能是因為楊獄先應(yīng)下了今日之宴。
這里面的東西,細(xì)思極恐。
“年不過二十許,武功一流,身懷神通,幾可與大宗師一戰(zhàn),如此人物,世所罕見?!?
老夫人不吝贊嘆之,神情卻有些復(fù)雜:
“可惜,他心有所鐘,鳳仙只怕沒有這個福分了,而且……”
后半句話,她未有說出口。
這樣的天驕人杰,若在盛世,以朝廷大勢,足可收歸己用,但在這亂世……
“可惜了,若他是我一脈族人,那么,足可中興我龍淵,鎮(zhèn)壓八方不服……”
張文安有些扼腕。
“萬事不由人計較,已然如此,就不必多想太多了。楊獄出身貧寒,任俠氣重,我等以禮相待,則必不會被反噬?!?
一場宴會下來,雖然沒有任何允諾,但老夫人心中卻是雪亮,知曉該如何應(yīng)對幾人。
魏正先為青州軍束縛,善待青州軍,則可緩其怨憤。
林啟天為故交,只要施以情誼,則可穩(wěn)固。
那楊獄,有任俠英雄氣,則可放低身段,以禮相待,則可定其心。
三者皆定,則王牧之再難掀起風(fēng)浪。
只是……
“話雖如此,但朝廷處還有變數(shù)。以楊獄今時今日展現(xiàn)出來的手段,足可引來朝廷上袞袞諸公的注意了?!?
張文安面色微凝:
“不過,應(yīng)當(dāng)不會太過吧?”
依著朝廷一貫作風(fēng),民間但凡有出挑者,無不施以重利以招攬,可即便拒絕,難道還能發(fā)雷霆震怒?
若真如此,那天下武林中的大宗師,豈非要死絕?
“今時不同往日?!?
老夫人卻是搖頭:
“你可還記得數(shù)年前聽說的,朝廷要立‘錦繡山河榜’?”
“嗯?略有耳聞?!?
張文安皺眉:
“聽說,此事是薛地龍起的頭,得到陛下的同意?根源,只怕還是與流積山那塊‘石碑’有關(guān)……”
甲子之前,流積山下,曾有一處‘仙魔幻境’出世,薛地龍于此處崛起,才有后來的平步青云。
當(dāng)然,流積山一戰(zhàn),與此幻境也不無關(guān)系。
“不錯。那石碑上寫著遠(yuǎn)古道文,極難破譯。可就破譯出來的那些,卻幾乎影響了天下局勢。”
老夫人掃過四周,她說話,自然無人敢偷聽,卻還是壓低聲線,傳音入密:
“石碑上說的種種,正與當(dāng)世契合,深得陛下信任。此榜,根據(jù)薛地龍的說法,干系到‘天地大變’!”
“寵信方士,亂國之舉!”
張文安恨恨拄地。
“究竟如何,誰也不知,只盼那位陛下,莫要再出什么岔子了……”
老夫人搖搖頭,不再提及此事。
這時,有氣流呼嘯,一抹紅影自遠(yuǎn)而近,卻正是裕鳳仙。
收斂心思,老夫人微笑:
“他可還滿意?”
“我辦事,您放心就是?!?
裕鳳仙高昂下巴:
“他一見那口弓,眼都直了,此刻必是愛不釋手,千恩萬謝……”
“弓?!”
老夫人的笑容僵?。骸笆裁垂??”
裕鳳仙莫名其妙:“乾龍弓???”
“什么?!”
張文安幾乎跳將起來,他舉著竹杖的手都有些哆嗦:
“乾龍弓,后來不是被藏在我府中嗎……”
“我……”
老夫人身子一晃,眼前陣陣發(fā)黑:
“那孽子!”
……
……
咔咔咔
似是城樓吊門在徐徐拉升,劇烈的摩擦聲自小院傳蕩出極遠(yuǎn)。
足人長的大弓,被緩緩拉開,似如兩龍糾纏的弓身下,一支赤金交織的氣血之箭,緩緩成型。
呼!
前后十多個呼吸,這口神弓,被拉成了滿圓,而楊獄卻覺充盈全身的內(nèi)息、真罡、血氣都為之一空。
一次拉弓,居然消耗如此之大?
“這,這弓……”
似有無形的大手?jǐn)噭恿苏郝涞臍饬鳎镲L(fēng)變得凌厲且兇猛,看著那蓄勢待發(fā)的一箭,余靈仙只覺毛骨悚然。
這一箭哪怕不是直對著她,可窺見此箭的那一霎,她只覺世界都為之灰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