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草眼前一片黑,連她自己也是這黑暗中的一部分,她聽到了魏澤的聲音,她從他的聲音中聽到了慌亂和害怕,可她心中卻生出一絲竊喜,因為他還活著!
他的聲音年輕有力,不是被病痛折磨后的蒼暮沉沉。所以說,他們老去以及魏澤被病痛折磨,這些其實都沒有發(fā)生。但是,那些情景太過真實,更像是一種預示,沒有發(fā)生,但會在將來發(fā)生。
她聽到他們說話:有因有果,先有因才有果,少爺便是因,魏澤便是果,修了善因,方得善果……
她沒有太復雜的想法,只想盡快找到根源,其他更深層面的東西,她考慮不到,或者說超出了她認知以外的東西,她沒法去思考。
就譬如,她為什么會突然出現(xiàn),又何時離去。
待她離去后,這里錯亂的一切會重新整合,因為她的出現(xiàn)而產(chǎn)生的改變,會扳回正軌,仍然按照原來的軌跡行進,她不會因解救落水的魏家少爺進入魏宅,她仍會在十六歲那年,被一頂小轎從側(cè)門抬入。
她依舊是他的小娘,一切的一切都不會改變。
但一個人既然存在過,就不可能完全抹除她的痕跡,能抹除的只是明面上的,看得見、摸得著的,而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呢?
比如,她對魏澤一遍遍的叮嚀和警告,這些“警醒”成為他根植入心的下意識,有些改變已然潛移默化地發(fā)生了。
當然,這些事情禾草是思考不到的,她也不會去深究這些,她能做到的就是找出魏澤病痛的原因,然后提醒他,讓他避免。
她跟在魏澤身邊近兩年,這兩年間除非他出遠門,通常情況下,她都隨行于他的身側(cè),和來旺、來安等親隨也沒甚區(qū)別。
最后,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
疼痛襲遍全身,黑暗中,一聲聲的呼喊再次傳來:
“小草兒——”
這個聲線比剛才那道聲音更年輕,卻有著相同的音色,和不輸于那個聲音的焦急。
女孩兒緩緩睜開眼,眼前還是模糊的,有些看不清楚。
“疼——”
少年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顫抖和欣喜:“醒來就好,醒來就好,小草兒是勇敢的丫頭?!?
這丫頭又救了他一次,真真是拿命救了他。
禾草眼前的事物慢慢變得清明,她正躺在一方干凈柔軟的榻上,魏澤坐在她的身邊,他的胳膊上、腿上纏著紗帶,正眼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周邊還站了好些人。
眾人見她醒來俱松了一口氣。連陸遠也不得不佩服,這小丫頭有股子狠勁在,從畜生嘴里掙脫,為了活命爬到樹上,死死地抱著樹干,昏迷過去也不松手。
陸遠上前,彎下腰,彈了彈禾草的腦瓜:“小草兒,快些好起來,等你好了,讓你家少爺給你漲月錢?!?
魏澤笑道:“什么漲月錢,以后她說什么就是什么,我這條命都是她救的?!?
“真的?少爺可不能抵賴!”禾草脫口而出。
魏澤笑著點頭。
“我只要少爺答應我三個條件就好?!?
陸遠聽著有趣,問道:“哪三個條件?”
女孩兒咯咯笑道:“這是我和少爺之間的秘密,不能告訴陸少爺?!?
魏澤眼中笑意更甚了,心道,別說三個條件,三十個都成。
一邊的來安瞥了一眼他弟弟來旺,見他面色有一絲古怪,問他:“你那是什么表情?賊頭賊腦的?!?
來旺把來安拉向一邊,覷聲道:“哥,我怎么感覺這個小丫頭以后不得了呢!你看咱家主子笑得,眼睛都打了彎,咱們打小跟著他,幾時見他這樣笑過?!?
“那也是她該的,脾性得主子喜歡,一心又只在主子身上,比你我二人只多不少,主子的心也是肉長的,對他真心好的,他不喜歡?”
來安繼續(xù)道:“你再想想,咱家少爺從小在魏宅長大,哪有人真心待過他,不說別人,就說那位,少爺還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吃齋念佛,何曾得到過她半點關(guān)心?”
“哎!也不能怪夫人,我看吶,她的一顆心是死寂了的,從前的變蕩,讓她的精神垮了,如今像燈油一樣熬著,無非是為了少爺,只是她嘴上不說而已,好在魏大爺對少爺還算不錯?!眮硗幌耄@話扯遠了,又掉轉(zhuǎn)話頭,“我不是說這個?!?
“那你說什么?”
“我說那個丫頭?!眮硗鷥芍赶嗷ゲ话驳亟g著,“我以前在她面前稱爺爺,哥,你說她以后會不會在主子面前告我的狀?”
來安差點噴笑出聲:“這還不好辦,我教你一招?!?
“什么?”
“你叫她一聲奶奶不就得了?!?
來旺聽罷,眼直翻,奶奶那是能隨便叫的?
禾草幾人在青山寺休養(yǎng)幾日后,打道回了魏宅。
魏澤已經(jīng)打聽得知,那晚要殺他的人是誰了,只不過那人現(xiàn)在投靠了匪幫,想要鏟除此人并非易事,他需要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