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御花園那場短暫卻鋒芒暗藏的對峙后,夏簡兮更加清晰地意識到,她未來的夫君,那位權傾朝野的攝政王,絕非易與之輩。他既能調動皇權以泰山壓頂之勢促成婚事,也能在宮闈深處一眼看穿她精心維持的平靜偽裝。這場婚姻,從一開始就注定不會是她曾經(jīng)幻想過的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回到將軍府,日子仿佛被按下了快進鍵。欽天監(jiān)選定的吉日送到了府上,婚期就定在三個月后。這個時間對于攝政王大婚而,堪稱倉促,但其間透露出的急切,卻與那源源不斷送入府中的“心意”如出一轍。
夏府上下徹底忙碌起來,準備嫁妝,教導禮儀,修繕院落……人人臉上都帶著與有榮焉的喜氣,唯有核心的幾人,心頭籠罩著揮之不去的陰云。
夏茂山似乎認命了,但對著易子川送來的東西,始終沒有好臉色,偶爾在朝堂相遇,也是板著一張臉,維持著表面的禮節(jié)。夏夫人則憂心忡忡,一方面加緊教導女兒后宅生存、人情往來的智慧,一方面動用所有關系,暗中打聽攝政王府的情況,尤其是易子川的性情喜好、府中是否有難纏的側妃侍妾——盡管目前得到的消息都是攝政王不近女色,后院空虛,但這并未讓她完全安心。
而夏簡兮,則在一種奇異的平靜與暗涌中度過每一天。她像最合格的學生,學習著一切她需要學習的東西,姿態(tài)優(yōu)雅,行得體。但只有深夜獨自一人時,她才會卸下所有偽裝,對著窗外沉沉的夜色發(fā)呆,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易子川派人送來的、據(jù)說能安神助眠的暖玉玉佩,心情復雜難。
這日,她正由宮中派來的嬤嬤指導王妃在大典上的步態(tài)與儀容,管家卻匆匆來報,說是攝政王府的長史親自來了,有要事需當面稟告夏小姐。
嬤嬤識趣地退下。夏簡兮整理了一下衣袖,心中微詫,不知易子川又要弄出什么動靜。
王府長史是個面容精干、眼神沉穩(wěn)的中年人,他恭敬行禮后,奉上一個紫檀木長盒:“王爺命屬下將此物送來給小姐。王爺說,此乃舊物,物歸原主,或許能……聊解煩悶?!?
舊物?夏簡兮疑惑地接過盒子,入手沉甸甸的。她輕輕打開,里面并非金銀珠寶,而是一柄連鞘短劍。劍鞘古樸,上面鑲嵌的寶石已有些暗淡,卻更顯歲月沉淀的韻味。她抽出短劍,劍身寒光凜冽,靠近劍格處,刻著兩個小小的篆字——“破軍”。
她的瞳孔猛地一縮!
這柄“破軍”短劍,是她及笄那年,纏著父親非要習武時,父親無奈,命人為她量身打造的。她曾十分喜愛,時常佩戴,直到后來母親以“大家閨秀舞刀弄劍不成體統(tǒng)”為由,強行讓她收了起來,久而久之,她自己都快忘了這柄劍的存在。
易子川……他怎么會有這個?!還說是“舊物”?他怎么會知道這是她的舊物?
一個塵封已久的、模糊的記憶碎片驟然劃過腦?!鞘呛枚嗄昵?,她大概只有十一二歲,偷偷溜去京郊騎馬,不慎驚了馬,差點摔下山坡,是一個恰好路過的、穿著勁裝的少年救了她,還幫她制服了驚馬。當時天色已晚,她又驚又怕,匆忙道謝后便跑了,似乎……似乎腰間佩戴的,就是這柄“破軍”短劍?難道當時掉落了?
那個沉默寡、身手極好,在她慌亂逃跑時似乎在她身后喊了句什么的少年……難道是易子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