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子川的指腹在那熟悉的凹槽紋路上反復(fù)摩挲,指尖傳來的冰涼觸感混合著干涸血漬的粗糲,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猛地竄上頭頂。那紋路,那形狀……他絕不會認錯!
“怎么了?”夏簡兮敏銳地捕捉到他瞬間僵硬的脊背和驟然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翻涌著震驚、難以置信,還有一絲被強行壓下的痛楚。
易子川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死死鎖在那枚污濁的玉佩上,仿佛要穿透那層血污,看清它原本的模樣。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騰的心緒,聲音低沉得如同從地底傳來:“這玉佩…確是宋大人貼身之物?!?
他頓了頓,指尖微微用力,幾乎要將那冰冷的玉捏碎,“上面的紋飾…是…是當年我親手為他刻的‘平安’二字?!?
夏簡兮瞳孔微縮。
這證實了遺物的真實性,卻也意味著,宋大人的死訊再無僥幸!更關(guān)鍵的是,易子川與宋大人的關(guān)系,遠比她之前了解的更為親密、私密。這枚玉佩,就是最直接的證明。
“賬冊呢?”夏簡兮的聲音也冷了下來,目光轉(zhuǎn)向那本同樣浸染著暗紅、邊角卷曲破損的冊子。這才是能攪動風(fēng)云、引來殺身之禍的關(guān)鍵!
易子川小心地用折扇尖挑開賬冊的第一頁。
泛黃的紙張上,密密麻麻記錄著日期、人名、數(shù)字,字跡雖被血污浸染得模糊,卻依稀可辨其工整嚴謹。他的目光飛速掃過,臉色越來越沉,如同暴風(fēng)雨來臨前的鉛云。
“這是……”他猛地合上賬冊,力道之大,帶起一股微小的氣流,震得桌上燭火搖曳,“一條條催命的鐵證!上面記載的,是數(shù)年來從江南織造府流向京城各方勢力的‘孝敬’,數(shù)額之巨,牽涉之廣……”
夏簡兮的臉色驟變:“你確定?這種東西怎么可能會出現(xiàn)在這里?”
他抬眼看向夏簡兮,眼神銳利如刀:“確定,光是這里的東西,就足以讓半個朝堂人頭落地!”
廂房內(nèi)的空氣瞬間凝固。秦蒼的手下意識按上了腰間的刀柄,眼神警惕地掃視門窗。
瑤姿屏住呼吸,只覺得手中托著的木匣瞬間變得重逾千斤,像一塊燒紅的烙鐵。
“物歸原主……”夏簡兮咀嚼著這四個字,唇邊泛起一絲冰冷的弧度,“好一個‘物歸原主’!這位天地壹號的東家,不僅知道我們的身份、目的,連我們與宋大人的淵源,甚至這玉佩的來歷都一清二楚!他是在用這一萬兩黃金和宋大人的血,給我們遞上一份‘投名狀’,逼我們不得不去見他!”
“聽雨軒…”易子川的眼神復(fù)雜,“他料定我們無法拒絕。這賬冊是燙手的山芋,更是唯一的線索。不去,我們前功盡棄;去了,便是踏入他精心布置的局中?!?
“他既已亮出籌碼,擺明車馬,只怕所圖非常人所能辦到!”夏簡兮霍然起身,眼中再無半分猶豫,只有一片沉凝如水的決斷,“那這‘聽雨軒’,便是龍?zhí)痘⒀?,也得闖一闖!我倒要看看,這位藏頭露尾的東家,究竟是何方神圣,他的‘誠意’背后,又藏著怎樣的圖謀!”
她目光掃過桌上那染血的遺物:“瑤姿,收好它。秦蒼,戒備。”隨即轉(zhuǎn)向易子川,“易先生,我們走?!?
易子川深深看了一眼那玉佩,將其小心地放回匣中,合上蓋子。
他明白夏簡兮的意思,這不僅是赴約,更是一場無聲的較量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