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孩子眼圈通紅,說舍不得他這個爹在外面再給人做狗腿子,還拿出先生教的做人要有風骨,終于學習這些年能說明白一句文縐縐的話了。這話,卻讓他無從反駁。
而壓斷劉老柱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胡椒忽然當著村民們面前大哭起來。
他老妻哭得像個委屈孩子般在告狀道:“四伯,七叔,鄉(xiāng)親們,我也不怕丟人了,我才曉得我家孩子他爹不容易,他五十多歲了,說被人卷幾腳就卷幾腳,就那王家溝里正指使的。”
四伯驚訝極了:“柱子?是不是因為撈魚的事才挨踢的?”
劉老柱卻像沒聽到有人叫他般,背著手眼圈通紅,忽然快步朝家走去。
他不需要安慰,今兒個算是丟了大臉。
村里人都知道他在外面被罵是王里正的走狗,這又曉得他在外面被人踢,甭管什么安慰話也無法彌補他的面子。
同時心里也琢磨著:反正他大兒子那事,王里正找縣衙名單已經(jīng)傳下去了,就不信敢撤回。那事又不是單給他家辦,撤回那些里正不也遭殃了嗎?那以后誰還會給王里正當狗!
所以還是那句話,只要能保住他這三根苗苗,他就啥也不怕。
撈吧,大伙愿意干啥就干啥,那不是在制作船只嗎,接著制。
他當那惡人去呢,他圖啥?!
在劉老柱氣哼哼倔噠倔噠路過隊伍中的許老太時,許老太也在心想,你走是啥意思???還把你媳婦扔下了,你媳婦在那面哭得跟三歲孩子似的,嘖,你可是里正。
但甭管你啥意思,這面還有事著急等著辦。
許老太可沒管劉老柱那些復雜情緒,追上去就遞過兩張紙。
伴著胡椒的哭聲和村民們的唏噓聲匯報,一,沒有倒數(shù)五位罰糧的村民,就沒有一個表現(xiàn)不好的,整個二道河村史無前例空前一致對外,且已完美完成劉老柱走前布置的任務。
另一張紙是:“麻煩里正大哥,給大伙開證明文書去領(lǐng)漁鹽?!?
劉老柱這才好像想起許老太。
他看一眼許老太,又看一眼,到底沒忍住,站住腳往回倒退幾步道:“你?!”
許老太回望劉老柱不躲不閃:
“我怎的了,不是,你那是啥眼神?我沒拿一文錢工錢幫你管事,當著大家面兒你自己說,是不是你找的我?人家我說我不干,你非讓胡椒攛掇我干?!?
劉老柱咬牙道,“對!”
你還想干啥,你好得很!
他劉老柱雖說沒啥大本事,但這輩子看人還真沒怎么看岔過,唯獨這個婆娘,他可真是……
如若時光能倒回,他要是不放心面前這婆娘會在村里消停待著,那他寧可不帶媳婦離村,也要帶走這婆娘進城玩一圈兒,只玩就行,他給花錢的那種。
“既然對,那你看漁鹽……”許老太又往前遞遞手里紙,有的人家魚多到再不腌就要臭了,心想各家需要的斤數(shù)還是你兒子寫的呢,而且連你家水缸里都是魚,你還不趕緊給批鹽條子。
所以劉老柱當日回來給王里正表現(xiàn)看了,那就是沒批評任何一個人,倒是批了鹽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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