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時候――偷你――的車――了!”
離長空被晃得連話都說不清楚,腦漿子差點兒搖勻了。
“證據(jù)確鑿還敢抵賴?”司馬鈺放開對方,指著窗臺下方靠著墻放著、連車梯子都沒有的黑色橫梁自行車,“去年九月份,我就在駱先生院門口丟的!”
“去年……駱先生家門口……”離長空皺著眉想了想,隨后恍然大悟地捶了一下手心――“我還以為那是沒人要的垃圾呢!”
“那可是我重要的交通工具!”
“這玩意兒還能騎呢?!”離長空目瞪口呆地看著那輛破得不能再破的老舊自行車――說實話,他當(dāng)時真以為是隨便丟在路邊的垃圾,怎么形容這輛車的破舊程度呢……
車輪外車胎上面的紋路幾乎已經(jīng)磨平了,只能看到一點點的痕跡;內(nèi)胎也被他拆下來過一次,上面補丁摞補丁,好像從一排刺猬上面滾過、又匆忙補上的狼狽樣;鏈條上有很多銹跡,腳蹬子一踩發(fā)出的摩擦聲好像一條老狗在咳嗽一樣;前車筐還剩一半,后貨架剩兩根棍兒,鞍座一看就不是原裝的,里面的海綿都漏出來了。
離長空嘗試著補救過,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騎上車在院子里往前蹬了五米、整輛車除了車把上的鈴不響之外哪里都響,騎這玩意兒上街,估計行人都要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
當(dāng)時離長空是打算將整輛車拆了,等收廢鐵的來了以后再論斤賣掉,沒想到人家都嫌車上的銹太多不好處理,他只能一直將其放在了院子里,直到司馬鈺發(fā)現(xiàn)它。
“廢話,跟我很多年了。”司馬鈺蹲在了自行車前,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去年的九月份――
這一年的時間過得太不真實了,在看到這輛破車的時候,她感覺這一年好像做了一場夢一樣――沒有秦月,沒有萬妖樓,沒有妖怪們,也沒有什么鬼魂、陰間和仙人,自己還是一個窮學(xué)生,住在雙層的、一點都不隔音的出租屋二樓,一邊吃著泡面一邊翻著從電線桿子上撕下來的招工小廣告,盤算比較著哪份工作賺得能多一點、休息時間能多一點。
除了經(jīng)常見底的錢包之外,沒人想要自己這條爛命,唯一的煩惱就是畢業(yè)之后找一份能糊口的穩(wěn)定工作――工作可以不體面,可以累一些,至少要能買得起大米白面,也能租得起一間隔音的、不會漏雨漏風(fēng)的房子。
見少女望著自行車出神,離長空嘆了口氣,去屋里翻出了一堆自行車的零件,帶著扳手和螺絲刀出來:“……我給你修一修吧?!?
“……嗯?!被剡^神來的司馬鈺愣了一下,后退了幾步坐在一張小板凳上。
“它都這么破了,你現(xiàn)在又有錢,怎么不買一輛新的?”離長空一邊修一邊問道,他覺得這輛破車實在是沒什么修的價值了,便一直扔在這里沒動過。雖然是放在戶外,但上方的房檐很寬,周圍又都是雜物,也算是風(fēng)吹不到雨淋不到了。
“它啊……”司馬鈺還沉浸在回憶中,坐在那里很久,才慢慢說道,“它是……我買的第一輛自行車,當(dāng)時我攢了一年的工資,省吃儉用才買下來的?!?
現(xiàn)在司馬鈺知道父母當(dāng)時是為了尋找自己四散的靈魂殘片才離開的,可當(dāng)時的司馬鈺不知道,還以為老爸司馬龍做錯了什么事情,老媽對此很失望才離開的,后來司馬龍常年出入一些麻將館之類的地方,還把家里的錢“輸”得精光――直到最近,她才知道老爸是拿這些錢找熟人辦事去了,為了不讓她擔(dān)心,也為了讓她遠(yuǎn)離妖怪這邊的世界,所以才一直瞞著她。
而為了不讓一些不懷好意的妖怪和鬼魂盯上她這個“七圣的后代”,他們甚至都不敢聯(lián)系女兒,只是告訴她如果以后有什么麻煩,就去找老爸那邊的一位親戚來接濟(jì)。
所以自那以后,司馬鈺絕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靠自己活著――她還是挺要強(qiáng)的,很少會麻煩別人什么事情,要不是最后連住的房子都被“討債的”要走了――后來司馬鈺才知道,那些所謂的“討債人”都是老媽認(rèn)識的一些妖怪。自己家老宅已經(jīng)被盯上了,只能用這種方式將她轉(zhuǎn)移出去。
走投無路的司馬鈺轉(zhuǎn)投了老爸那邊的親戚,那個親戚其實是一名道士,在給司馬鈺安排住處的同時,也在暗中保護(hù)著她。不過沒敢做得太明顯,怕被別人識破。只是司馬鈺并不知道這些,從此開始了自己的非法童工生涯。
那名道士也不知道司馬鈺在外面打工的事情,還以為她回來得晚是在學(xué)校上晚自習(xí)。就這樣,從十一歲開始一直到成年的時候,她的日子過得都挺夠嗆的。
那輛自行車,是她為了往返學(xué)校、打工地點和住處之間方便一些才買的,從十二歲一直陪她到今天。六年的時間不足以報廢一輛自行車,可這輛自行車卻陪伴她幾乎經(jīng)歷了一切。
司馬鈺不是個很守舊的人,卻也不是可以背叛一直幫助她的“朋友”的人。那段忙碌而又自卑的日子里,她唯一的傾訴對象,就是這輛老舊的自行車。
或許是被回憶所操控,或許是離長空的性格實在是太溫和了,司馬鈺斷斷續(xù)續(xù)地將這些事情聊了一些。離長空靜靜地聽著,他真的是個很好的傾訴對象,中途一句話都沒說,只是默默地修著自行車。等到司馬鈺講完,他也將內(nèi)胎打滿了氣,也重新裝上了不知道丟到哪里去的車梯子,還幫她換了外車胎鞍座、后貨架和車鈴,又在車軸上滴了潤滑油。
“試試看,怎么樣?”男人拍了拍鞍座,讓司馬鈺騎上去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