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奉天殿。
文武百官分列兩側(cè),氣氛肅殺。
以戶部尚書夏元吉為首的一眾文官,個個神情嚴(yán)肅,他們已經(jīng)聯(lián)絡(luò)好了御史。
準(zhǔn)備今天就漢王擅開邊釁一事,再度發(fā)難,不把朱高煦拉下馬誓不罷休。
可龍椅上的朱棣,卻比他們想象中要平靜得多。
待眾人行禮完畢。
朱棣并未如往常一般詢問政事。
而是讓太監(jiān)將朱高煦的奏章,當(dāng)眾宣讀。
隨著太監(jiān)抑揚(yáng)頓挫的聲音響起。
百官們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錯愕,到震驚,再到難以置信。
尤其是夏元吉,他準(zhǔn)備好的一肚子彈劾之詞。
此刻全都堵在了喉嚨里,不上不下,憋得他臉頰漲紅。
上交治權(quán)?
請求派文官接管?
按照他們的設(shè)想,朱高煦打了勝仗,必然驕橫跋扈。
說不定還會擁兵自重,提出各種過分的要求。
可現(xiàn)在,人家直接把一座火山,搬到了他們面前。
“諸位愛卿,都聽到了吧?”
朱棣的聲音悠悠響起,“漢王為國征戰(zhàn),開疆拓土,又不居功自傲,主動上交治權(quán),此等忠心,朕心甚慰??!”
他話鋒一轉(zhuǎn),目光掃過下方的一眾文官。
“漢王在奏章里說,高句麗百廢待興,亟需能臣干吏前往治理,朕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朱棣的目光,最終落在了戶部尚書夏元吉的身上。
“夏愛卿?!?
夏元吉心里咯噔一下,頭皮發(fā)麻,硬著頭皮出列。
“臣在。”
“你掌管天下錢糧,最是清楚國計民生,前些日子,你對高句麗戰(zhàn)事也最為關(guān)切,屢次上書,辭懇切,可見你心中,是裝著江山社稷的?!?
朱棣的每一句夸獎,都像一記重錘,砸在夏元吉心上。
果然,朱棣接下來的話,讓他如墜冰窟。
“朕想,這接管高句麗民政的重任,非你戶部莫屬,夏愛卿,你可愿為朕分憂,為我大明,去那不毛之地,教化萬民?”
“轟!”
夏元吉只覺得腦子一聲巨響,眼前金星亂冒。
去高句麗,開什么玩笑!
他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戶部尚書,去那個連飯都吃不飽,天天有刁民造反的地方。
那地方現(xiàn)在就是個巨大的財政黑洞!
戶部去接管?拿什么接管。
國庫里那點存銀,連修繕京城幾條水渠都捉襟見肘,還想去填高句麗的窟窿。
去了,就是把整個戶部。
連同他夏元吉的下半輩子,都給賠進(jìn)去!
“陛,陛下!”
夏元吉的嘴唇哆嗦著,急中生智,拼命找著借口。
“臣以為,此事體大,不可輕率??!”
“高句麗初定,民風(fēng)彪悍,非禮部制定教化之策不可,也非工部調(diào)撥錢糧修繕城池不可,更需兵部留兵鎮(zhèn)守,此非臣一部之責(zé)??!”
這話一出,立刻得到了其他幾部尚書的響應(yīng)。
兵部尚書立刻出列:“陛下,京營兵馬斷不可輕調(diào)!”
工部尚書也哭喪著臉:“陛下,黃河大水,兩淮災(zāi)情,處處都需要用錢,工部實在是有心無力??!”
禮部尚書則開始掉書袋:“陛下,教化非一日之功,需先考察其風(fēng)俗,編撰其史冊,選派通曉其語之儒生?!?
一時間,剛剛還同仇敵愾。
準(zhǔn)備把朱高煦往死里整的文官集團(tuán),瞬間亂成了一鍋粥。
什么擅開邊釁,什么勞民傷財……
當(dāng)這片爛攤子真的要他們?nèi)ナ帐暗臅r候,他們比誰都躲得快。
朱棣冷眼看著殿下這群丑態(tài)畢露的臣子。
一群只會在安樂窩里搖唇鼓舌的廢物。
跟朕那個在刀尖上舔血的兒子比,你們,也配?
“既然諸位愛卿都覺得為難,那此事,便容后再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