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很多呢！”
“書記，您是不知道，現(xiàn)在市面上的價格一天一個價，天天都在漲！當初那些說你一意孤行，非要簽?zāi)莻€敗家協(xié)議的人，現(xiàn)在臉都被打腫了！”
“現(xiàn)在鄉(xiāng)里，上到干部下到群眾，誰不豎起大拇指，稱您一句‘劉書記太神了’！”
劉清明生怕她一夸起來就沒完沒了，立刻打斷她。
“出貨了嗎？”
于錦繡立刻回答：“還沒有大量出貨。每天都有全國各地的藥販子打電話來，希望能拿到貨，價格出得一個比一個高，想賺這個差價。我們都聽了您當初的交代，一直壓著，沒有輕易出手?！?
聽到這話，劉清明心里首先松了一大口氣。
云嶺鄉(xiāng)的這批成品藥庫存，來自于當初和云州制藥廠簽訂的戰(zhàn)略合作協(xié)議。
云嶺鄉(xiāng)用自已最大的藥材產(chǎn)地優(yōu)勢，以藥材換成品，深度綁定了云藥的產(chǎn)能。
這份協(xié)議，背后不光有云嶺鄉(xiāng)，更有清南市乃至林城市政府的背書，這才讓云藥這個省屬國企不敢輕易撕毀協(xié)議。
甚至于，在必要時候，自已的岳母，會以省長之尊。
小小地公私兼顧一下。
這是劉清明當初為云嶺鄉(xiāng)設(shè)計的“公對公”致富模式，加上的一道防火墻。
現(xiàn)在看來，這道防火墻起作用了。
“你們開會商量過這事嗎？”劉清明繼續(xù)問。
“嗯，上周的黨政聯(lián)席會上討論過?！庇阱\繡說，“大家都認為，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應(yīng)該馬上把庫存變現(xiàn)，換成實實在在的財政收入。要是能把這筆收入算到今年的指標里，咱們鄉(xiāng)的經(jīng)濟數(shù)據(jù)能再上一個大臺階?！?
劉清明肯定了他們的想法。
“這個思路沒錯，鄉(xiāng)里需要發(fā)展，財政需要增收，這都是對的。”
他話鋒一轉(zhuǎn)。
“不過，我要提醒你一點。云嶺大藥房是集體企業(yè)，它的性質(zhì)決定了，我們不能只盯著高額利潤，更要考慮到這件事背后的政治影響。”
于錦繡何等聰明，立刻就抓住了關(guān)鍵詞。
“書記，您的意思是……黑市上的高價？”
“對?！眲⑶迕鞯目谖菄烂C起來，“市場行為，隨行就市，這沒有問題。但如果為了謀取暴利，搞囤積居奇，甚至參與到惡意炒作里去，那性質(zhì)就完全變了?！?
“這不僅會破壞我們黨組織在群眾中的信譽，更會讓你們這些班子成員，在組織那里嚴重失分?！?
“我當初搞這個項目，首要目的是讓群眾致富。但還有一個更深層次的目的，那就是在關(guān)鍵時刻，如果市場失衡，有人惡意炒賣、發(fā)國難財，你們手里的這批貨，就是平抑市價、穩(wěn)定人心的定海神針！”
電話那頭，于錦繡沉默了。
劉清明的一番話，像一盆冷水，澆滅了她心中那團因為即將到來的巨額財富而燃起的火焰。
她想到的只是錢，是政績。
而劉清明想到的，卻是責任，是擔當，是這盤生意背后牽動的政治大局。
格局的差距，高下立判。
“書記，我明白了?！庇阱\繡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愧疚，“您說，我們該怎么辦?！?
“我現(xiàn)在不在其位，不能干預(yù)你們的決策。”劉清明公事公辦地說，“這是組織原則。你們要有自已的判斷。如果我一個電話就能影響鄉(xiāng)里的決策，那就是在搞獨立王國，是要犯大錯誤的?！?
于錦繡有些急了：“可是我們都相信你！你肯定是為了我們好，為了云嶺鄉(xiāng)好！”
劉清明加重了語氣：“于錦繡同志，如果你是這樣的認知，我會認為，當初把云嶺鄉(xiāng)交到你手上，是一個錯誤?！?
這句話說得很重。
電話那頭的于錦繡，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書記……我知道錯了?！彼吐曊f。
劉清明也覺得自已話說得太硬，緩和了一下。
“老祁上任了吧？工作還順利嗎？”
“祁書記已經(jīng)到任了，他對我的工作很支持，我們配合得很好。”
“鄉(xiāng)里其他同志呢？”
“都好著呢。”于錦繡的情緒恢復(fù)了些，“您當初看中的那幾個人，現(xiàn)在個個都是能手。甘宗亮帶的建筑隊，去年接了好幾個大工程，干得又快又好，口碑打出去了。他們家今年都添了不少大件，日子一天比一天紅火，人人都在念您的好呢?！?
“他們能過上好日子，我就放心了?！眲⑶迕饔芍缘卣f。
“書記，您不知道，今年的云嶺鄉(xiāng)有多熱鬧，家家戶戶都富裕了，咱們這個年，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過得舒心?！?
于錦繡說著說著，又回到了那個敏銳的女鄉(xiāng)長角色。
“書記，您突然打這個電話，是不是京城那邊……發(fā)生什么事了？您告訴我，就算我?guī)筒簧洗竺?，也能給您出出主意。”
劉清明沉吟片刻，決定把情況挑明。
“京城疫情嚴重，市面上各種物資奇缺，價格飛漲。有人拿著咱們清江省出產(chǎn)的板藍根，在京城市場上惡意炒作，價格翻了十倍不止，牟取暴利。”
“我擔心，這批藥的源頭，就是從咱們云嶺鄉(xiāng)流出去的。所以特地打電話來問問你。”
于錦繡的心猛地一緊。
她立刻想到了一個可能。
“書記，既然是云藥的藥，有沒有可能是……廠里自已放出去的貨？”
“我也是這么想的。”劉清明說。
這正是他需要確認的。如果云嶺鄉(xiāng)沒有出貨，那么市場上流通的，就只有云藥自已手里的那一小部分，以及通過其他渠道采購了板藍根原料后生產(chǎn)的藥品。
但能在京城掀起這么大風浪，貨源一定不小。
“這事交給我！”于錦繡毫不猶豫地說，“我和云藥那邊打交道比較多，銷售科的人我也熟。我找個由頭去探探他們的口風。”
“這樣也好?！眲⑶迕鞫诘?，“注意方式方法，不要打草驚蛇。還有，注意安全?！?
“您放心?！庇阱\繡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小小的堅定，“書記，別跟我客氣?！?
劉清明沒敢再跟她開玩笑，簡單說了兩句后，便掛斷了電話。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