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的咳嗽聲斷斷續(xù)續(xù),帶著難掩的疲憊,一聲重過一聲。
她抬手按了按發(fā)緊的胸口,目光掃過殿內(nèi)躬身侍立的宮人,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yán):“都退下吧,沒有本宮的吩咐不許進(jìn)來。”
宮人們紛紛斂聲屏氣,屈膝行禮后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厚重的殿門在身后緩緩合上,隔絕了外界的聲響。
殿內(nèi)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皇后娘娘平緩的呼吸聲。
顧窈快步上前,屈膝跪在榻邊,雙手小心翼翼地包裹住她微涼枯瘦的手,聲音哽咽:“娘娘,您千萬要保重身體啊?!?
皇后娘娘嘴角牽起一抹極淡的、近乎凄涼的笑意,眼底是深不見底的死寂,連咳嗽都弱了幾分,“顧窈,你我相識(shí)一場(chǎng),我也不瞞你,這宮里我竟無一人可信可用,若有一天我去了,只有一件事求你,不知道你能不能答應(yīng)。”
顧窈眼眶發(fā)紅,緊緊攥著皇后的手,指節(jié)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娘娘,您說?!?
“你放心,必定不是讓你為難的事?!?
她輕輕反握住顧窈的手,力道微弱卻帶著執(zhí)拗,“若有一日本宮去了,你能不能……把本宮的骨灰?guī)У竭呹P(guān)去?”
顧窈指腹摩挲著她指節(jié)上的薄繭,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娘娘,鳳體要緊,可不能說這樣的話,太醫(yī)蜀的人都說了只要你細(xì)心保養(yǎng),不會(huì)有什么大問題的?!?
皇后娘娘的笑意漫開在蒼白的臉上,像寒梅落盡前最后的枯槁,悲涼得讓人心頭發(fā)緊。她輕輕拍了拍顧窈的手背,聲音輕得像一縷煙,卻字字戳心:“你別騙我了,我這身子骨我自己最清楚,不過是茍延殘喘熬日子罷了?!?
顧窈將臉埋在皇后微涼的手背上,肩膀微微顫抖著,壓抑的嗚咽聲從喉嚨里溢出,帶著濃重的鼻音,輕輕喚了一聲:“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伸出枯瘦的手指,輕輕按住顧窈顫抖的肩頭,指尖的涼意透過衣料滲進(jìn)來。
她的笑容比殿外的寒雪還要慘淡,眼底翻涌著半生的委屈與不甘,聲音輕得像風(fēng)中殘燭:“別叫我皇后娘娘了,就叫一聲我的名字,叫我……念辭吧?!?
皇后娘娘的目光失了焦點(diǎn),直直望著殿頂?shù)窳?,眼神空洞得像蒙了層灰?
顧窈聲音輕得像羽毛拂過心尖,帶著小心翼翼地疼惜,哽咽著喚道:“念辭姐姐……”
皇后娘娘輕聲呢喃,聲音里裹著半生的悵惘:“很多年了,再?zèng)]人這樣叫過我……”
“我是沈家的長(zhǎng)女,是皇上的皇后,是母族的依靠。”她輕輕嘆了口氣,那口氣里全是卸不掉的沉重,“唯獨(dú)……沒做過一天我自己?!?
皇后娘娘說罷眼皮一沉,帶著疲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連呼吸都驟然輕了幾分。
顧窈心頭咯噔一下,驚得渾身發(fā)涼,用兩根手指扒開她的眼皮,聲音都破了音:“念辭姐姐別死!你別死??!”
皇后娘娘被迫睜開眼睛,無奈地嘆了口氣,“我沒死,我只是有點(diǎn)累了。”
“哦?!?
顧窈抹了把滿臉的淚水,嘴里反復(fù)念叨著:“沒死就好,沒死就好……”
說著,她索性脫了鞋爬上床,小心翼翼地將皇后往里邊擠了擠,自己挨著她躺下,溫?zé)岬纳碜淤N緊了她微涼的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