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石生臉上直接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心思單純的他也不考慮第二春秋的承諾是否真的有效,直接興高采烈地爬上了怪石開始開鑿。不是為了云間道的開通,而是為了他向老開山工未曾出的承諾。
自他記事起,就是老開山工一直帶著他,教導他,養(yǎng)育他。老開山工夜以繼日開山鑿石時的背脊,在穆石生眼中比兩側(cè)的山壁更加高大偉岸,因此雖然老開山工雖然從未要求過他也得跟著開通云間道,他卻堅持跟著老開山工,年僅三歲便跟著一同開鑿這塊從天而降的怪石。
最終,老開山工油盡燈枯,倒在了怪石前。臨終時,老開山工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他只是看著那個如今高大無比的孩子,眼中唯一一次流露出了溫柔慈祥,老開山工張了張嘴,卻沒能發(fā)出任何聲音就離世了。沒人知道他是想讓穆石生繼承他的事業(yè),鑿開這塊怪石,還是想讓穆石生離開,安穩(wěn)過完一生。
但穆石生選擇了前者,他是在怪石上被發(fā)現(xiàn),最終的目的卻是要鑿開這塊怪石,說來也是一種奇妙的關系。
就在穆石生在怪石上開鑿時,第二春秋又一次回到營地,原來是昨日的那位官差來了。雖說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張知道的人,但營地中畢竟有兩位姑娘在休息,傅廣書也只是凡生,因此在感知到有人過來后,第二春秋立即趕了回來。
這次官差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告訴了第二春秋老工匠也已安排妥當,然后放下了六把鐵劍,以及一些碎銀就轉(zhuǎn)身離去。
第二春秋收下鐵劍與銀兩。這時,傅廣書也已醒來,詢問了一下練了一夜的趙辭的情況,得到無礙的回答后,便簡單洗漱進食,隨后跑去怪石前獨自翻書默誦。
第二春秋心想這傅廣書倒也懂為人處世,見兩位姑娘還在休息,哪怕需要忍受怪石上以及新道內(nèi)兩邊的鑿擊聲他也要出去避嫌。第二春秋回首看向青書未和趙辭,趙辭的氣息已經(jīng)平穩(wěn),她體內(nèi)的生機也在逐漸恢復,看來青書未的那些藥材確實有效。
但青書未本人,雖然神色如常,身周卻一直有靈念外逸,雖然修行者還能修行補充靈念,但也只持勉強維持修為,便是遇著危險需要動用靈念都十分麻煩,更不用說修為精進了。未能順利突破修為而傷了根本向來是修行者們最害怕的情況,對于這類隱疾,第二春秋也全無解決的辦法,只能寄希望于能在北幽國找到神醫(yī)治此疾或者說是此傷了。
一晃眼便過去了一個時辰,第二春秋估摸著監(jiān)工們應該已經(jīng)醒來,準備前往他們的營地與他們談一談穆石生的事。只是,他剛剛站起身就看見了前來此處的薛霸。
兩人寒暄過后,薛霸問:“幾位先生昨日在此處待了一夜,不知對我們復通云間道一事有何看法?”
第二春秋不動聲色道:“新道內(nèi)工匠辛勞開鑿一絲不茍,薛大人當真管理得法?!?
薛霸長嘆一口氣,道:“可是光辛勞開鑿又有何用?工期就在這幾日了,這新道進程卻還差了許多。誤了期限,這幫工匠將會被押送囚園,連我等也會被革職查辦?!?
第二春秋有些驚訝于眼前這位監(jiān)工的領隊如此直白地向他道明了現(xiàn)狀,卻并沒有接過這個話題,只是見縫插針地提出了讓穆石生白日里開鑿怪石的請求,并轉(zhuǎn)達了穆石生數(shù)日內(nèi)就能鑿開怪石的承諾。
薛霸搖了搖頭,顯然是不信這個說法,畢竟他們也親自試過,那擋路的怪石比起兩側(cè)的石壁還要堅硬得多,光靠老開山工以及穆石生這幾年間的開鑿,怎么可能鑿開?
不過薛霸還是答應了第二春秋的請求,穆石生到底不是朝廷安排的工匠,以往可以鞭打訓斥,如今既然渡秋書院的先生發(fā)了話,他也不好強行控制穆石生。而且工期將近,新道那邊的進展,便是再來十個穆石生也無濟于事了。
第二春秋正要道謝,薛霸卻上前一步,低聲道:“昨日金蟾縣的官差離開云間道時帶走了前一批的那個工匠,敢問那一整隊的工匠是否都是被金蟾縣收留了?”
“哪有什么工匠?只不過是張縣令仁德寬厚,招安了一批蟊賊罷了?!钡诙呵镫m未處過官場,卻與張知道相處過幾天,熟悉了一些辭方式。
薛霸目光緊盯著第二春秋道:“這云間道無人竊聽,還請第二先生明!”
第二春秋反看向薛霸,目光凌厲,道:“那還得先請薛大人明示。”
薛霸稍有猶豫,但很快堅定了目光,咬牙道:“這工事期限內(nèi)是完成不了了,我們兄弟與這些工匠都將遭受責罰。金蟾縣離此處最近,朝廷要確認此處情況,必然是讓金蟾來確認。我希望張縣令可以回稟朝廷此處云間道已開鑿完成,我等并未誤期!”
“???”第二春秋神情怪異,頗為無語,這些監(jiān)工在工期臨近這段時間里就想了這么個破主意?當即便拒絕了:“不可能!真這么做了不說朝廷還會不會派其余人來確認,便是那些往來商隊聽聞復通來此又該如何處理?”
薛霸眼神陰沉,沒有回應。
第二春秋繼續(xù)說道:“而且,收容一群沒有身份的蟊賊,朝廷無處證實。但隱瞞之事若是敗露,便是張縣令都將在囚園度過半生,此事不可行!”
薛霸沉默了一會,道:“那就只好效仿前一批工匠,一同在金蟾縣度日了?!?
這些監(jiān)工既然已經(jīng)知曉那批工匠的去向,那么哪怕以此為威脅,張知道也不得不收留他們。第二春秋微微皺眉,看來這次給張知道惹來了一個不小的麻煩,于是他想了想,又給薛霸指了一條新路:“我等修士皆能帶人越過阻塞,前往北幽,屆時若是薛大人愿意,我們也可以帶你們前往北幽國,西錚朝廷絕然找不到你們。”
對于第二春秋的這個提議,薛霸不置可否,向第二春秋告辭之后便轉(zhuǎn)身離開,回往他們的營地。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第二春秋沉默了一陣,也回到營地坐下。他取出書箱中的琴,橫于膝上,獨自彈奏,周圍開山鑿石之聲頗為吵鬧,第二春秋卻心如止水,琴聲如山野清泉,順流涌動,洗去石間塵土,浸潤兩畔草木。
遠處,怪石上穆石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舒展身軀立于怪石上,仰頭看著頭頂?shù)囊痪€天以及兩側(cè)的山峰。營地內(nèi),原本還在休息的青書未眼睛睜開一線,看著沉浸于琴的第二春秋,嘴角浮現(xiàn)一抹笑意,隨后再度閉目。
琴音滌蕩萬念不染凡塵,清流浸洗f靈山河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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