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洗舊事,明月記往昔。
還沒等第二春秋與趙辭消化掉黃納海的話,這位自稱是藥壺成精的黃掌柜已經(jīng)起身走至欄桿旁望著夜空中的明月獨自回憶著什么。
第二春秋與趙辭對視了一眼,兩人均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驚訝,不同的是,第二春秋的驚訝中還藏著三分警惕。
“你對萬事萬物都很有防備,對于突然的親近或是善意總是會在第一時間懷疑,并尋求解釋。這讓我對你的經(jīng)歷也有些好奇。”似乎是看出了第二春秋的心中所想,青書未開口道。
“有防備是好事。”獨自賞月的黃納海轉(zhuǎn)過頭來,舉茶杯向第二春秋遙遙示意,道:“無論是心懷善念還是接受他人的善念,都不是一件隨意的事,我寧愿人人半掩心扉,少一些坦誠多一些戒備。”
第二春秋搖頭道:“這可不像是一位醫(yī)者該說的話?!?
黃納海同樣搖頭:“我說過我不是醫(yī)者,究本性,我是一個藥壺,只是裝藥的,談身份,我又只是個賣藥的。我從不行醫(yī),只是為了方便賣藥,順手給買家們開好方子罷了?!?
趙辭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壓了壓驚,聽到黃納海自欺欺人式的解釋后噗嗤笑道:“還能有這樣自我慰藉的方法?所以黃掌柜,你每每給人看病開方卻又要惡語相向,就是為了踐行自己的想法,讓這些病人們不要一味地感激你,對你疏遠三分?”
黃納海沒有直接回答趙辭的話,而是看著趙辭,同樣笑道:“姑娘臉上已有三分醉意,切莫再飲。此處僅姑娘一位鍛體武者,若是姑娘發(fā)起酒瘋,我們?nèi)齻€還真不好阻攔。若是毀了這袁氏酒樓,以袁氏這掉進錢眼里的德性,姑娘這下半輩子怕是只能在這游園畫舫跑腿打雜了?!?
趙辭冷哼一聲道:“哼,顧左右而他,看來是讓我說對了?!庇谑潜悴辉倮聿屈S納海,自顧自繼續(xù)吃喝。
第二春秋則向青書未解釋道:“自記事起,便如此受人教誨,因此很難直接相信人。”隨后他看向黃納海道:“不過黃掌柜如此坦白身份,確實令我震驚?!?
黃納海坐回到了桌前,道:“諸位既然已經(jīng)見過我那小幫工,而他又愿意告訴你們我的樣貌,我吃飽了撐的再對你們多加隱瞞?!秉S納海頓了頓,見第二春秋眼中還有疑惑,便道:“我那位小幫工,自幼便有看透人心的本事。他既然愿意把我的所在以及樣貌告訴你們,那么就證明你們不會威脅到我,甚至能幫助到我?!?
這下連青書未都神情訝異,三人面面相覷,卻是誰都沒有料到這件事。在三人的印象中,那徐念之是個單純心善又不擅拒絕的孩子,他可半點沒有展現(xiàn)出看透人心的本事,甚至,文景升誤入了歧途他似乎也沒看出來。
“所以說,無論是接受善意還是釋放善意,都要留幾分戒備。”黃納海目光掃過三人,戲謔道:“他對所有人都充滿善意,你們看不出區(qū)別,自然也看不出他的這個本事。哈哈,真是他媽的可笑,又一個這樣的人,哪怕他能看透人心中的私欲、惡念,他也依舊選擇了這樣去做?!?
黃納海咧嘴微笑,可在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隱隱欲發(fā)的怒火。
“所以,你要求他也學(xué)你那樣對病人惡語相向。”第二春秋道。
黃納海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仰頭一飲而盡,隨后道:“沒錯,我試過,無法改變他的那種性格,便希望在他的行動上給他加上一種習(xí)慣,哪怕改變不了他,也能讓其他人離他遠一些??尚Φ氖?,連我這么離譜的要求,他還是答應(yīng)了下來。”
第二春秋皺眉道:“他不過是個善良的孩子,為何一定要改變他呢?至于他未來的結(jié)局,他會因為他的這種性格經(jīng)歷怎樣的人生,那都是他自己要走的路,你沒有任何立場去強行改變他?!?
“哈哈,所以我不喜歡書生氣重的人,除了一張嘴以外一無是處!”黃納海毫不客氣地譏諷道。
第二春秋對此卻并沒有生氣,早已知曉黃納海的脾氣,又聽到他敢于詆毀夏迎冬,因此第二春秋早就做好了準(zhǔn)備。
“這孩子,只知揚善,不知懲惡。他有個好友,是個蚊妖?!笨吹贸鰜睃S納海是真的不喜歡書生,“蚊妖”二字咬地極重,生怕別人聽不出來他是在影射“文妖”二字。
“也不知你們在近山縣的兩天見沒見過這小蚊妖??傊?,這小蚊妖是念之的好友,自幼融入了近山縣的生活中,本來也算本分,只是性子活了一些。但這兩個月,他急于成為修士,心思活了許多。蚊子嘛,總是要吸血的,這是他們這個種群成長的最快路徑,只是先前我在近山縣時,他明顯有所顧慮,如今我給了他這個機會?!?
黃納海目光盯著第二春秋,道:“諸位不妨猜猜,這蚊妖會選擇怎么做?而能看透人心的念之,會怎么做?”
第二春秋默然不語,這件事的結(jié)果他們在昨日就已經(jīng)知曉。于是第二春秋道:“不用猜了,我們已經(jīng)見證過結(jié)果了?!?
隨后,第二春秋向黃納海講述了整個事情的經(jīng)過。從旅店掌柜疑似被老鼠咬傷,到第二春秋幫著提點文景升,第二春秋沒有任何隱瞞。既然對方來到此處起便知無不無不盡,那自己更應(yīng)當(dāng)投桃報李,何況這也是黃納海自家藥鋪里幫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