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那騰驥關(guān)出了位柳韶瑾,一路將北幽大軍逐出玉軫,又先征汜南再討北幽,節(jié)節(jié)勝利。
自己重傷未愈便心向往之,想著隨軍北上,以證自己征北之名。
只可惜那一天,一個白衣刀客來到了剌煬。
一刀,禁軍中的高人被斬,又一刀,舍命相護的自己再受重傷,可即便自己舍命相護,自己的大哥,玉軫的皇帝,還是死在了那位莫名其妙的的刺客刀下。
自己留下了病根,需每日保持進食以獲取氣力維持生機。
想到這里,陳璀嘆了一口氣,一抬頭卻發(fā)現(xiàn),晃眼間,自己已經(jīng)吃掉了滿桌佳肴,已有了五六分飽意。忽然間琴聲停了,他看見了對面坐著的慕容非,記起了今日邀她來此是為了證實她的胃口食量,便道:“慕容先生!你說你并非姓柳,說你僅是為皇后之位而來,說你能在吃這塊勝過我。我無法判斷前兩件事是真是假,但這第三件事,卻是可以證實的。只要你在這件事上說話屬實,我便相信你所說的所有話都是實話!”
琴聲再續(xù),慕容非邊彈琴邊道:“王爺兩次相邀,小女子卻無一物見禮,實是不懂禮數(shù)了,便請王爺聽我撫琴一曲,以添宴席之樂。”
如此對話一如方才,可陳璀卻并未覺得有何不妥,琴音確實美妙,令他胃口大開,他點頭道:“也好,有先生的仙樂作伴,我也能胃口大開,等待先生來此我也餓了,便先動筷了?!?
不消片刻,陳璀又吃盡一桌美味佳肴,腹中餓意這才消去,雖然肚子已經(jīng)滾圓,但按平日里的量,如今這只能算得上是半飽。他一抬頭看見了慕容非,記起邀她來的原因,脫口而出,卻還是方才那句話。
慕容非一邊彈琴,一邊笑看著陳璀,重復(fù)著先前的話語。
陳璀皺起眉頭,他感到一絲不對,可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對,只是又有一陣餓意襲上心頭。
雖然肚子已經(jīng)滾圓,可他還是向慕容非告了個歉,說是餓了要先行動筷。
他搖搖晃晃地走到另一張桌子前,費力地將滿桌佳肴塞入口中。
待這一張桌子被清空,陳璀終于感覺到了半包之意,他轉(zhuǎn)頭看向慕容非,卻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
“慕……容……先生!”
慕容非微笑地看著陳璀,琴聲又起。
來剌煬途中,她見識了第二春秋的琴藝,見證了那位天下琴三能以靈念結(jié)合樂曲喚醒他人的記憶,并進入其中窺探。
她只是凡身,并無靈念供她窺探他人的記憶。
但她是天下琴一,是琴藝一道上能力壓雨凰與第二春秋奪魁的琴一!
她憑著自己琴藝,復(fù)現(xiàn)了第二春秋琴曲的部分效用,雖不能窺探記憶,卻能陳璀回憶起從前。
琴音響起之時,陳璀回憶過往,忘卻了現(xiàn)在,不知不覺間吃光了滿桌佳肴。
琴音再起,陳璀憶起了半個時辰前,慕容非要彈琴,而他餓了,要先行動筷。
那份餓意僅是源于他的記憶,卻壓倒了他真實的感知,因此,哪怕腹中已有了滿滿一桌美食,他還是頂著他記憶中的饑餓,將又一桌美食吃下。
于是琴聲第三次響起,陳璀他再次憶起他要動筷時的情形,他清晰得記得,自己是等慕容非等到了中午,為了今天的比試廚師們忙碌到中午才準(zhǔn)備好,他便也一直未曾用膳等到了中午。那份餓意在記憶中是那般的真實,以至于他全然沒有感覺到自己已經(jīng)飽腹。
此刻,陳璀的肚子已經(jīng)鼓脹得如同一個球,他吃下的東西已經(jīng)超過了他往日的極限,他的腹中已經(jīng)塞不下任何東西了??赡乔俾曉俅雾懫鹬畷r,他又一次憶起方才的場景,他記得,他一直等到了中午,很餓,想先吃個半飽。
于是,球一般的陳璀掙扎著走到最后一桌食物前,夾起食物便往嘴里塞。
但此時,他肚子里真的是塞不下一點東西了。
慕容非的琴聲逐漸急促,陳璀的記憶越來越模糊,可記憶中的那份饑餓卻偏偏越來越清晰。
陳璀顫抖著將食物往自己嘴里硬塞,可無論他怎么吃,那份記憶中的饑餓卻實在折磨著他。
肚子已經(jīng)滾圓,口中皆是食物,可他分明記得,此刻他餓了一上午,正要先動筷吃個五分飽呢。
沒有異樣,陳璀沉浸在自己的記憶中,絲毫沒有察覺到異常。
他徒勞地往早已塞滿的口腹中塞食物,口中已有白沫,腹部如氣球一般膨脹起來。
但慕容非并未停下彈琴。
陳璀準(zhǔn)備了滿屋佳肴,足夠四五個他自己吃飽了。
房門已關(guān),又有靈念封鎖,此刻這屋內(nèi),只有他聆聽著慕容非的樂曲,感受著記憶中的饑餓,拼命地吃。
琴聲不斷,佳肴不絕,陳璀便只能忍著那不存在的饑餓,意圖先吃個半飽。
漸漸的,慕容非彈了兩個時辰的琴,那纖纖玉指隱隱有血跡。
而在她身前,陳璀扶著桌子,口中噴吐著食物的碎渣,卻還掙扎著往嘴里塞東西。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陳璀轟然倒地,腹部如山一般高高隆起。
他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連那些封鎖房屋的靈念也消失不見。
等了一上午,確實餓了,先吃個半飽吧。
這是他最后的想法。
慕容非已經(jīng)血肉模糊的手指總算停了,她看著已經(jīng)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的陳璀沉默不語。
玉軫新元元年六月十六,玉軫征北王陳璀撐死于征北王府之內(nèi)。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