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聲鳥鳴,在這片山谷之間顯得曠遠(yuǎn)悠長,石摩奴正欲下令,一抬頭卻見自己的獵隼展翅而來。
他展開臂膀,獵隼落在他手肘。
石摩奴取下獵隼身上的銅管,從中抽出一張紙條展開,上面的丹丘文字寥寥,石摩奴只看一眼,隨即變了臉色,“秦繼勛朝我們的駐地去了!”
涅鄰古心頭一震:“什么?!”
秦繼勛不解天駒山守軍受困之危,卻直奔石摩奴的駐地而去,涅鄰古立即反應(yīng)過來,秦繼勛是沖著他們的糧草去的!
“好個秦繼勛!老子早盼著他們這些膽慫的齊人出來打過,如此正好!”石摩奴咬牙道。
涅鄰古的侄兒留守在駐地,但若齊軍傾巢而出,他的侄兒是絕招架不住的,他們翻越汝山來此不易,糧草是軍隊(duì)的命脈,若斷了糧草,又如何與雍州軍消耗到南延部落的增兵抵達(dá)之期?
天駒山是暫不能攻了,石摩奴毫不猶豫,領(lǐng)兵直奔駐地而去。
幾乎是在涅鄰古的侄兒薩索派出的斥候發(fā)現(xiàn)雍州軍直奔駐地而來后,薩索才放出獵隼不久,魏德昌便領(lǐng)兵沖破拒馬,手持神臂弩的齊人兵士沖鋒在前,在他們之后,則是騎在馬背上的弓騎兵有序放出燃燒著火焰的箭矢。
“丹丘的勇士們,殺了這些齊人!”薩索立即指揮著胡兵們擺開陣勢,或持金刀,或持長矛,騎兵在前,步兵在后,跟隨著薩索朝雍州軍撲去。
兩方交戰(zhàn),血肉橫飛,震天的吼聲與馬蹄聲接連成片,胡人的騎兵無比勇猛地沖斷雍州軍的陣型,以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精銳騎兵的絕對優(yōu)勢,對雍州軍進(jìn)行激烈的砍殺。
此時的雍州城中顯得很安靜,秦繼勛身披甲胄,雙手撐在膝上,神情十分緊繃,而倪素躺在氈毯上,明明很困倦?yún)s怎樣都睡不著,她原本以為他要出城,卻不想他就在這間簡陋的氈棚中與秦繼勛迅速擬定好作戰(zhàn)計(jì)劃,改變原本增援天駒山的打算,反而偷襲石摩奴的駐地。
原本的被動之局,此刻已被他化為主動之擊了。
“倪公子,這棋我實(shí)在沒心思下了?!鄙蛲▋?nèi)心焦灼,看棋盤都有些看不下去,手里捏著顆棋子,始終不落盤。
氈帳被挑開著,日光鋪滿整個氈棚,徐鶴雪抬頭望了一眼外面,心中略微估算了一下時辰,秦繼勛心中也算了算,隨即盯住徐鶴雪,“是時候了。”
“段嶸!讓斥候出城去給魏統(tǒng)領(lǐng)與楊統(tǒng)領(lǐng)放鳴鏑!”
秦繼勛立即起身出去。
雍州城門一開一合,斥候騎馬出城,疾奔至胡人駐地附近,立即放出鳴鏑,正在戰(zhàn)場中與胡人拼殺的魏德昌隔著人群與在后方督戰(zhàn)的楊天哲幾乎同時抬頭一望,隨即四目相視。
“石摩奴竟如此迅速地回來了!義兄,他定是早就察覺了我們的意圖!”魏德昌佯作大驚失色。
楊天哲粗聲粗氣,“不好!我們中計(jì)了!你我皆在此,石摩奴定然要趁此機(jī)會攻下雍州城!德昌,我們快撤!”
雍州軍繡著“秦”與“魏”二字的旗幟被風(fēng)吹得亂舞,薩索在揚(yáng)塵中瞇起眼睛看著那個被一眾兵士圍護(hù)在后方的那個身穿將軍甲胄,手持松紋寶刀的人。
薩索駐守在此并未參與過攻城,他不知秦繼勛的模樣,卻知道他那柄齊國皇帝親賜的松紋寶刀。
那應(yīng)該就是秦繼勛了。
“可是義兄!咱們城中的糧已不夠吃了!多少將士忍饑挨餓,連兵器都拿不穩(wěn),若非如此,你我兄弟二人何必冒著丟了天駒山的危險(xiǎn)來此搶糧!”
魏德昌不肯撤退,一邊砍殺胡人騎兵,一邊道,“沒糧我們一樣是死,義兄你先回雍州城主持大局!否則城中必定生亂!”
“魏德昌!聽我軍令,撤!”
楊天哲怒喝。
魏德昌縱是再不甘愿,也不得不遵軍令,薩索眼看雍州城兩位齊人主將往后撤退,他想也不想,“勇士們,追!”
若薩索能將雍州城的兩個主將都困在此地,雍州城的守軍一定會慌亂不已,屆時石摩奴將軍趁機(jī)攻城,豈非事半功倍?
越是如此想,薩索越是不遺余力地追擊。
穿過胡楊林,馬蹄踩踏松散的黃土,薩索幾乎殺紅了眼,手中的金刀沾滿了血,他正欲再向齊軍后方發(fā)起沖擊,忽然之間,戰(zhàn)馬揚(yáng)蹄,尖銳嘶鳴,身子一歪,多少胡人騎兵重重地從馬背上倒下去。
薩索側(cè)身落地的瞬間,臂膀被鋒利的東西狠狠嵌入,他吃痛,立即將其拔出,血淌了滿手,他面色鐵青地看著那枚鐵蒺藜。
松散的塵土之下,松懈的繩索一被拉緊便裸露出來,繩索上綁著密密麻麻的鐵蒺藜,甚至是鋒利的斧鉞刀槍。
戰(zhàn)馬倒地不起,山丘上暗藏許久的齊人兵士們叫喊著沖下來,將薩索與他的胡人兵圍困其中。
薩索怒吼著起身,奔向魏德昌。
而楊天哲此時與魏德昌對視一眼,點(diǎn)了點(diǎn)頭,立即分兵回頭再朝胡人的駐地而去。
胡人駐地的氈帳被沾了猛火油的箭矢燒成一片連天火海,薩索正與魏德昌纏斗之際,回頭遠(yuǎn)遠(yuǎn)一見那片火光,他分了神,立時被魏德昌一刀穿胸。
薩索睜著失焦的雙目,倒在血泊里。
魏德昌立即取出懷中事先寫好的丹丘文字條,俯身在薩索身上沾了點(diǎn)血,又喚了人,將胡人的隼奴待過來,一刀壓在他頸間:“要么老子挖了你的眼睛,要么,你把你養(yǎng)的獵隼放出去!”
觀戰(zhàn)的齊人斥候見狀,立即騎馬往雍州城門回奔,在馬背上又放出一枚鳴鏑。
“將軍,倪公子!鳴鏑響了!”
段嶸立即走入氈棚。
“秦將軍,整軍待戰(zhàn)吧?!?
茶碗里微白的熱霧上浮,徐鶴雪輕抬起眼睛。
石摩奴才近瑪瑙湖,遠(yuǎn)遠(yuǎn)地便望見胡楊林盡頭似乎有連綿的火光,凜冽風(fēng)聲中,似乎還能聽見震天的吼聲,來回拂動的“秦”、“魏”旗幟。
獵隼俯沖而來,涅鄰古立即將其抓住,取下銅管,展開沾血的字條——“魏在此,雍州城無糧。”
“將軍!看來魏德昌已經(jīng)燒了咱們的糧草!”涅鄰古不由擔(dān)心其自己的侄兒薩索。
“咱們斷了雍州城的糧道,他們果然按捺不住,”石摩奴看著那片隱約閃爍的火光,立即下令,“涅鄰古,你我兵分兩路,你去救援薩索,殺了魏德昌!我則趁他們防守不足之際,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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