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虛掌門也一臉無語。
但話都說出口了,話柄也是他們遞出去的,此時再反悔,無異于打自己的臉了。
沖虛掌門嘆道:“那就這樣吧。”
太阿掌門也有些不情愿道:“那就用‘太虛’做名號吧……”
太虛掌門云淡風(fēng)輕地笑了笑。
當(dāng)然,其實在座三人心里都明白。
雖說爭執(zhí)了半天,但這新宗門的名號,最終肯定還是由太虛門來定。
形勢比人強,宗門間的博弈,最終看的還是實力。
如今太虛門,位列八大門第三,聲名最盛。
若論傳承,三宗同脈,彼此相輔相成,也不好真的分個高下。
但鑄劍也好,劍氣也罷,即便再強,都不是獨一無二的。
最獨一無二的,其實是太虛門的神念劍法。
即便神念劍法不能傳了,在原有的基礎(chǔ)上改良一下,迭代成劍意法門,也是極高深的劍道傳承了。
劍意這種東西,筑基時或許很弱,威力不顯,但修到了金丹以后,神識深厚到一定程度,劍意就初露鋒芒了。
羽化更強,此后修為越高,劍意越可怕。
這種高深的東西,只有底蘊深厚的宗門才有。
因此,這么算來,在傳承上,其實太虛門的底蘊最為深厚。
而若論弟子,就更不用說了。
太阿門弟子最多,但經(jīng)歷這一番波折,拔尖的很少。
沖虛門的確有個劍道天才,但那畢竟是以后,還沒參加論劍,真實戰(zhàn)力未知。
但即便真的很強,頂多也就能跟四大宗的頂尖天才,平分秋色。
可太虛門不一樣。
太虛門可是有一個“怪物”在的。
筑基中期,論陣第一,陣道魁首,這幾乎是碾壓式的,斷崖式的天才,基本可以“內(nèi)定”下一屆論陣魁首了。
這是實打?qū)嵉模或T絕塵的天才。
因此算來算去,都是太虛門最強。
宗門名號,意義重大,他們都是各自宗門的掌門,無論如何,都必須要爭取一下,而且要盡力。
但是爭不到,那也沒辦法。
這件事上,太虛掌門,看似耍了小心思,但實際上,也算是給了大家一個臺階下。
被太虛門算計了,這才丟了宗門名字。
總比承認(rèn)他們的確不如太虛門,這才迫不得已妥協(xié),用“太虛門”當(dāng)名號,來得要好。
更何況,太虛掌門說得,其實也沒錯。
太虛這兩個字,的確包含了太阿門的“太”,和沖虛門的“虛”,的確適合當(dāng)三宗合并后的宗門名。
這件事,便算敲定了。
太虛掌門一改閑適的模樣,對另兩宗的掌門拱了拱手,端正肅然道:
“二位放心,三宗合流,不會有偏頗。各自宗門的名號,也不會舍去。”
“此后三門,合為一門,統(tǒng)稱為‘太虛門’,各自的弟子,按所處的山門來稱呼?!?
“太阿山,沖虛山,太虛山,三山弟子,合為一脈?!?
“三山一脈,同氣連枝,同舟共濟(jì),哿ν模
太阿掌門和沖虛掌門,也都拱手道:
“三山一脈,哿ν模
三位掌門的聲音,在太虛山內(nèi)回蕩。
自此,乾學(xué)州界最大的一個宗門,自各立門戶之后,歷經(jīng)千年風(fēng)雨,又重新走在了一起。
……
三宗合流議定,也瞬間在乾學(xué)州界,引起了軒然大波。
尤其是四大宗,從上到下,都為之震動。
“如此……厚顏無恥!”
“太不要臉了!”
“他們怎么做得出來的?連宗門的基業(yè)都不要了?就這樣說合就合?”
“開什么玩笑!都自立門戶這么多年了,還玩什么‘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也有人困惑:“為什么之前一點風(fēng)聲沒有?”
“因果被遮掩了……”
“是太虛門老祖的手筆……”
“不,沒這么簡單……是因為太虛門的那個妖孽?!?
“我們被太虛門的那個陣法妖孽,牽扯了太多精力和天機算力,所有人都在算那個驚世駭俗的妖孽,結(jié)果燈下黑,忽略了太虛門搞的小動作。”
“借橫空出世的陣法‘妖孽’混淆視聽,遮掩因果,以此暗中推動三宗合流的大計……”
“以雷霆手段,速戰(zhàn)速決,等我們發(fā)覺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
“這也在他們的算計之中么?”
“太虛門的老祖的心機……當(dāng)真深不可測……”
“噤聲,洞虛老祖,豈是你我可胡亂非議的?”
……
四大宗或是震驚,或是感慨,或是憤怒,或是憂慮,一時上下心緒紛呈。
乾道宗,高閣之上。
一身華服的沈家老祖,看著眼前的玉簡,眉頭緊皺。
沈長老跪在下面,頭也不敢抬:
“天機因果上,聲東擊西,暗度成倉……”
“而且太虛門的動作太快了,上下都打點好了,乾學(xué)宗門改制,也沒有不允許宗門合并的強制要求,被鉆了空子?!?
主要還是,他們都沒想到,分了的宗門,竟還真能舍其自身門戶,再合到一起去。
這在乾道宗上下修士的眼里,很難理解。
“道廷那邊,也走完了章程,似乎是某位閣老親自發(fā)的話,讓特事特辦……”
“我們再動用關(guān)系去阻撓,已經(jīng)晚了?!?
“此事,是晚輩失職了……”
沈長老將頭埋在地上。
沈家老祖看著玉簡,片刻后,皺著的眉頭微微舒展,隨手將玉簡丟在了一旁。
“罷了,三只螞蚱,拴一根繩上,也省得麻煩了?!?
“太阿門和沖虛門,如今元氣大傷。太虛門好一點,但也全是仰仗著運氣好,出了個陣法天才,才混進(jìn)了八大門前三?!?
“三股繩,便是扭在一起,也趕不上四大宗的任意一宗?!?
“更何況,論道大會,論劍才是大頭,他們在論劍上翻不了天,那就只能這樣茍延殘喘?!?
“這事不怪你,起身吧……”
沈長老長長松了口氣,高呼“老祖明鑒?!倍缶従徴玖似饋?。
可還沒等他完全站直身子,沈家老祖又目光一凝,問他:
“這事不怪你,但是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沈長老身子一顫,聲音沙啞道:“老祖,我不明白您說……”
“你是不是……”沈家老祖漠然道,“瞞著我,毀了一份籍貫?”
此一出,宛如晴天霹靂。
沈長老身如篩糠,立馬伏地認(rèn)罪,“老祖,我,我是不小心,我……”
沈家老祖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微微搖頭,道:
“好了?!?
沈長老仍舊心中畏懼,不敢語。
“這也不是什么大事,”沈家老祖道,“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天才弟子?!?
“修界很大,驚才絕艷的天才也時常會有。”
“但‘天才’這種東西,又極其脆弱,很難成長起來。”
“修道漫漫,什么事都有可能發(fā)生……”
“所謂的天才,經(jīng)歷挫折,一蹶不振的有;少時驚艷,年紀(jì)一大就泯然眾人的有;道途漫漫,失心頹廢的有;紅塵迷欲,自甘墮落的有;受人嫉妒,遭人迫害的有;心高氣傲,自尋死路的也有……”
“年少天才,長大后能修道有成,鎮(zhèn)壓一方的,少之又少?!?
“大多數(shù)一方巨擘,都是年少時才華不顯,歷經(jīng)磨難,砥礪前行,才能大器晚成,成為修士大能的?!?
“那個叫‘墨畫’的妖孽,說到底不過筑基而已,不要被一時的名頭驚到,從而亂了自己的陣腳?!?
“是,老祖高見?!鄙蜷L老垂手道。
沈家老祖稍稍斟酌,目露思索,而后道:
“而且,我不相信,他這神識,真是自己修來的。必然是用了什么奇詭的手段,從別處借來,或是奪來的,未必真是他自己的?!?
隨后他冷哼了一聲,“筑基中期,真能以十九紋巔峰,奪得陣道魁首?這里面的水分,也太大了。真當(dāng)天下的修士,都沒見過世面?”
沈長老聽聞老祖這么說,心里也安定了下來。
他也覺得,此事多少有些荒謬。
只是之前在論陣大比中,他是親眼所見,心中震撼,所以一時沒有細(xì)想。
沈長老又道:“老祖,我是怕,這孩子身負(fù)古入宗令拜山門,恐怕身上,有些機緣和因果……”
沈家老祖搖頭,“上古的因緣,你不知根底,事到如今了,哪里還有什么機緣?”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已經(jīng)是四九之?dāng)?shù)了,該死的都死了,該絕的也都絕了,還談什么機緣,豈不笑話?”
這話沈長老不大明白,但也照例拱手道:
“是,老祖英明?!?
沈家老祖又默默看了沈長老一眼,冰冷道:
“此事你最大的過錯,不是沒收下這個弟子,而是出了事,不思上報,還想著隱瞞?!?
“若按一般的規(guī)矩,你這個長老的位子,是要抹掉的,但我給你一個機會……”
“你自己想辦法,不擇一切手段,將下一屆論陣大會的魁首搶過來?!?
“我只看結(jié)果,只要陣道魁首是我乾道宗的,我便既往不咎,你也依舊能得以重用。否則你便要降職到普通長老,花個幾十上百年,再一步步重新往上爬。”
沈長老冷汗岑岑,但老祖的命令,他根本沒有拒絕的余地,只能連連叩頭道:
“謝老祖寬恕,我一定竭盡全力,在所不辭!”
沈家老祖揮了揮手。
沈長老不敢多說什么,恭恭敬敬地退去了。
沈長老離去后,沈家老祖獨自一人,坐在白玉樓闕之中,默默思索。
一炷香之后,他搖了搖頭,冷笑道:
“人都死了,想要托孤?”
“把我乾道宗……當(dāng)成什么地方了?”
“今非昔比,還當(dāng)我乾道宗是下屬宗門,要低聲下氣,承你們的這份因果不成?”
沈家老祖冷哼一聲。
……
三宗合流的事,已然塵埃落定。
此時消息已然傳了出去。
不光外界,便是太阿,沖虛,太虛三門的弟子,此時得知了這個消息,也都一片嘩然。
他們?nèi)f萬沒想到,原本三門各行其是,只是祖上有些淵源,但一個眨眼之間,他們竟然就要合宗了。
墨畫也十分意外。
他不是沒想過,三門可能重新合流,但也沒想到,竟然真的會有這么一天。
而且這一天,來得這么快,還有點突然。
他又想到了,幾天之前,荀老先生對他說過的話:
“一日小師兄,終生小師兄,改不了的。而且說不定過段時間,你還能當(dāng)更多人的小師兄……”
墨畫有些錯愕。
荀老先生說的,竟然是真的……
而且,三宗合流啊……
墨畫摸了摸下巴。
自己這個“小師兄”,好像一不注意,就“做大做強”了……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