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鶴發(fā)童顏,面容白皙的修士,正是被稱為“玄魔老祖”的玄魔宗羽化,玄散人。
自當(dāng)年萬魔會,被殺了一只玄魔胎后,玄散人元氣大傷,就此閉關(guān)不出。
可此時因果流轉(zhuǎn),預(yù)兆臨頭,玄散人心有所感,不由皺起了眉頭。
“哪里來的因果……”
他這一生,修的玄胎魔道,殺人無數(shù),仇人無數(shù),一時根本想不到,究竟哪份仇怨,能讓他心生不安。
“我向來不留活口,一切因果,也都當(dāng)下了結(jié)了……莫非還有漏網(wǎng)之魚?”
玄散人不大放心。
殺人必須斬草除根,便是胎中的嬰兒,也不能放過,這樣才能萬無一失。
這是玄散人的行事準(zhǔn)則。
是以即便他的修為,在一眾魔頭中,不是最強(qiáng)的,但兇名卻極盛,因此才會被稱為“玄魔老祖”,令人聞風(fēng)喪膽。
“究竟是何時何地的因果……”
玄散人溯源推因,可大腦一片空白,沒有一點頭緒。
玄散人本想作罷,可終究放心不下,沉思片刻后,他便索性狠下心,從一個重重封印的紅匣中,取出了一個羅盤。
這羅盤,由白骨鑄成。
當(dāng)中封著一把鎖,鎖上浸著黑血,刻有古拙陣紋,中央還嵌著一只魔眼,魔眼兇戾,不停眨動。
這便是魔道因果至寶:冥道天機(jī)鎖。
這把天機(jī)鎖,他已經(jīng)很久不曾動用了。
玄散人咬破手指,從額頭拭過,留下一道血痕,血痕自行蠕動,玄散人的神識,也越發(fā)敏銳。
他以手掐訣,催動這冥道天機(jī)鎖,想借這天機(jī)鎖,推衍一些過往的因果。
可下一瞬,天機(jī)鎖顫動,鎖中的魔眼突然睜大,遍布血絲,驚恐地亂顫。
玄散人怔忡當(dāng)場,瞳孔也漸漸收縮。
“天機(jī)鎖……不敢算?”
“它在……害怕?”
“魔道至寶,它在怕什么?又在怕誰?”
玄散人只一瞬,又想起了當(dāng)年,在離山城外,圍堵那人時,天機(jī)鎖似乎也曾這么顫抖過。
心中的不安,漸漸放大。
恍惚間,玄散人記起了,當(dāng)年在離山城外,他推測因果時,隱約之間,察覺到的那一絲兇兆。
那絲兇兆的感覺,又一點一滴浮在心頭。
就像是他無意之間,放了一堆魚苗進(jìn)了河里。
但這魚苗之中,似乎有著一條幼小而兇殘的“鱷魚”。
可再仔細(xì)看去,江河淼淼,波濤磷磷,一片渺茫,什么都看不見。
玄散人的眉頭,越皺越緊。
“那人已經(jīng)死了,歸墟天葬,當(dāng)年相關(guān)的人,該死的死了,該散去的也都散了,風(fēng)波漸漸平息,并沒什么值得在意的人……”
“這只漏網(wǎng)的‘鱷魚’,又會是誰?”
“會不會危及我玄魔宗?”
玄散人希望是自己多想了,但他心里,總有些放不下,仿佛冥冥中,有一個小怪物,正在漸漸崛起,一點點長大……
“十年過去了,歸墟天葬引起的變局,終于開始慢慢顯現(xiàn)了么。”
“兇險和危機(jī),也開始蔓延。”
“天機(jī)縱橫,因果捭闔,問道成仙的殺局中,這又究竟是誰,落下的棋子……”
玄散人枯坐良久,心神仍舊不安。
片刻后,他目光晦澀,從骨戒之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本古籍。
玄散人白皙如骨色的手掌,輕輕摩挲著這本古籍,低聲道:
“此后,玄魔宗的生死命運,或許就寄托于此……”
這是一份殘卷,書頁蠟黃老舊,有水浸火焚的痕跡,殘缺的扉頁上,寫著六個古樸遒勁的大字:
《道心種魔大法》。
……
孤山,神殿之中。
玄公子也感知到了一絲絲心悸,但他在神念上的造詣,遠(yuǎn)不及玄散人,因此只是略有迷惑,便不放在心上了。
更何況,他還要面對強(qiáng)大的申屠傲。
他需要從申屠傲手中,奪得大荒的傳承,以及他用來修玄魔胎的另一根基――
也就是,大荒四皇子的肉身。
大荒龍脈雖好,但有一個弊端,那就是這是皇族的傳承,其中的功法,道法,陣法,煉器法,骨符法,乃至祭祀法,以及其他諸般秘法,非皇族血脈,大多無法掌控,無法驅(qū)使。
因此,沒有皇族血脈,即便得了大荒傳承,也有些“雞肋”。
這種事,申屠傲和那二長老沒說,但玄公子心里明白。
若要得大荒傳承,首先要有大荒血脈。
沒有血脈,一切都是空談。
大荒的皇族,幾乎死絕了,肉身也找不到多少。
活著的,就是眼前的這個申屠傲,但他太強(qiáng)了,心志十分堅毅,野心也極大,不太好掌控。
即便與他合作,也很難討到好處。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找到雖則死去,但肉身完好的“四皇子”,將其煉制成自己的“玄魔胎”。
玄魔胎變,無上魔功。
一體兩胎,真假難辨。
只要玄魔胎煉成,自己就成了大荒的皇子,可以借“皇子”的名義行事。
將來一旦大計可成,那整個大荒,都將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玄公子心中熾熱,野心如業(yè)火般升騰。
這些心思,他沒說出口。
但申屠傲這么多年爾虞我詐,城府深沉,在玄公子說出“玄魔胎”的事后,就大概明白了他的意圖。
“果然,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申屠傲面容冰冷,“九州的修士,果真都該死?!?
玄公子不以為意,反倒看向申屠傲,問道:
“傲皇子,你就不想你弟弟活過來?”
“活過來?”申屠傲冷笑,“借尸還魂,也叫活過來么?”
“不管怎么活,總歸是活生生的,可以陪著你,跟你說話……”玄公子眼眸陰暗,聲音帶著一絲惋惜,“也總好過,他冷冰冰地,躺在棺材里?!?
申屠傲目光銳利:“沒有神魂的皮肉罷了。”
“怎么會沒有神魂?”玄公子露出溫和的笑容,“皮囊是你弟弟的,神魂是我的,我可以認(rèn)你做兄長,做你的皇弟。”
這句話,真正惹怒了申屠傲,他瞳孔微張,“狡詐鬼祟之人,你也配做我的弟弟?”
玄公子臉上的笑容冷了下來,“這可是你,不識抬舉……”
他轉(zhuǎn)而看向熊羆妖修,“殺了申屠傲,你就能蛟蛇化龍,殺不掉他,你我都要死在這里?!?
熊羆長老目光陰沉,顯然不喜歡玄公子這頤指氣使的語氣,但這番話,又的確說到了他的心里。
能做龍,誰愿做狗熊?
如今龍游淺灘,負(fù)傷在身,這便是他吞龍化龍的最好時機(jī),千載難逢。
熊羆長老身上,妖氣大盛,兩副四象陣紋交織,蠻橫的熊羆之力,與陰毒的狂蟒之力,在其身上匯聚。
他的身軀,一時間比申屠傲還高大了幾分。
而后狂風(fēng)一卷,熊羆長老宛如一只怪異的妖獸,直接撲向了申屠傲。
他的右臂,突然暴漲,化作熊爪,挾著腥風(fēng)拍向申屠傲的頭顱。
申屠傲的右臂化出龍鱗,與熊羆長老硬拼了一記,勁風(fēng)激蕩間,兩人各自退了一步,實力竟然不相伯仲。
熊羆長老精神大振,左手皮肉模糊,妖紋閃過,顯化成了一只狂蟒,張開血盆大口,向申屠傲撕咬了過去。
申屠傲皺眉,一個轉(zhuǎn)身,手如鋼鐵,攥住了狂蟒之頭,還沒等他將這蛇頭擰斷,一道血色刀光,劈在了他的后背上。
這刀比之前威力強(qiáng)了不少,至少破開了血皮。
申屠傲并不在意,可不過片刻,他便察覺,這血光之中,藏有劇毒。
這應(yīng)該是一類陰狠的血毒,品階不低,此時正在腐化他的肉身。
申屠傲不敢怠慢,只能丟下熊羆長老,轉(zhuǎn)而應(yīng)付起玄公子的血色劍光。
可這血毒十分詭異,流于經(jīng)脈,融于血肉,如跗骨之蛆般,申屠傲的動作也因此慢了幾分。
“殺了他!”玄公子道。
熊羆長老趁機(jī)猱身而上,正面用熊羆之力猛攻,見機(jī)不妙,就化身狂蟒,與申屠傲撕咬。
再加上玄公子的血劍和血毒,如此你來我往,生死廝殺了數(shù)十個回合,申屠傲的形勢越發(fā)不利。
“這個申屠傲,不會就這樣死了吧……”墨畫心里嘀咕道。
恰在此時,他神情一變,目光偷偷看向殿門。
熊羆長老和玄公子,似乎也察覺到了什么,停下了手,緩緩看向門口。
大殿的門口,不知何時,又出現(xiàn)了一波人。
正是沈守行還有荀子悠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