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畫神情微沉,目光有一絲黯然。
明明剛回家沒多久,一轉眼的功夫,又要離開了……
人這一生,總在悲歡之中,經歷離合。
這次再離開,要去哪里,會遭遇什么,又會歷經哪些挫折,多久能再回家,就真的一點都不清楚了。
墨畫深深嘆了口氣。
因為預感到要離開,接下來的時間,墨畫就全部騰出來,用來陪自己的爹娘了。
這也算是盡他為人子的職責。
柳如畫身為母親,心有所感,止不住有些感傷,但什么都沒說,只每天想著花樣,給墨畫做好吃的。
她想讓自己的孩子,在離家之前,多吃一點好的。
墨山同樣沉默不語,只是偶爾會帶著墨畫,去大黑山逛一逛,走一走墨畫小時候的路,給墨畫傳授一些獵妖師的技巧,當然,也算是人生的經驗。
告訴墨畫,預事需周密,行事需謹慎。
無論遇到什么,保住性命都是第一要務。
若遇強敵,能殺必殺,絕不可留手。
殺不掉就逃,絕對要果斷。
殺敵要記得補刀,不可大意,否則反會受其所害……
……
這些話,墨畫身為獵妖師,從小耳濡目染,外出游歷,也一直身體力行地踐行者。
但此時墨山一字一句,不厭其煩的叮囑。
墨畫還是一字一句,全都刻在心底,不敢疏忽。
這些人生的心得經驗,都是越體會,越深刻。越踐行,越受益的。
父子兩人,繼續(xù)向大黑山深處走去。
這還是墨畫小時候上山的路,只不過,大黑山地形變了,這條路上,也多了很多變化。
沿路遇到一些新奇的事物,墨山就說給墨畫聽。
墨畫也會開口,問些大黑山的近況。
父子兩人一邊走,一邊輕松愜意地閑聊著。
“對了,爹……”墨畫忽然想到什么,問道:“孟大叔和孟大娘呢?我回來之后,好像沒看到過他們。”
孟大叔和孟大娘,之前跟墨畫住同一個條街,從小待墨畫很好,有什么好吃的,也都想著墨畫。
他們家養(yǎng)了三個孩子,也就是大虎,雙虎,三虎三人。
大虎三人,身強體壯,是煉體的好苗子,也是墨畫打小的玩伴。
大家一起上學,一起修行,一起逛街,有好玩的一起玩,有好吃的一起吃,有什么話也一起聊。
墨畫從小體弱,但凡有人欺負他,也都是大虎三人幫他找回的場子。
甚至三人,還膽大包天,偷了長老的錦雞,烤熟之后,送給墨畫吃。
事發(fā)之后,三人“寧死不屈”,也沒把墨畫給招出去……
只是,自從墨畫云游之后,就再也沒見過大虎三人了。
墨山便道:“大虎三人,不是拜入了大荒門了么?這事你知道了吧?!?
墨畫點了點頭,“嗯。”
墨山輕嘆道:“聽說這三個孩子,在大荒門頗受器重,如今混得很好,甚至都當了親傳弟子,因此便托人,將他們爹娘,全都接了過去,說讓他們的爹娘享享清福……”
“你孟大叔和孟大娘,算是苦了一輩子,不知忍了多少心酸,才好不容易將這三個大小子拉扯到大,如今……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說到這里,墨山神情感慨,頗為欣慰。
墨畫卻皺起了眉頭。
“大荒門……”
不知為何,他心中總隱隱有些擔憂。
兩人繼續(xù)向大黑山深處走去。
墨畫看著周遭景色,心中還在掛念大虎三人,還有他孟大叔和孟大娘的事……
片刻之后,墨畫神情一愣,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放開神識,將深山掃視了一圈。
二十紋神識散開,幾乎一瞬間,籠罩了大部分深山。
山內有不少二品妖獸,此時蟄伏在山間,或是棲息,或是進食,或是安眠。
墨畫的神識掃過,這些妖獸大多一無所覺。
僅有幾只,天賦異稟,感知敏銳的二品妖獸,本能地察覺到了死煞一般的兇險,在洞穴中瑟瑟發(fā)抖。
可墨畫卻皺起了眉頭。
沒有?
哪去了?
我的那只大老虎呢?
墨山見墨畫神色有異,問道:“怎么了?”
墨畫沉吟片刻,問道:“爹,這山里的那只大老虎呢?”
“大老虎?”墨山一怔。
“嗯,”墨畫點頭,“就是那只,我去乾州求學的時候,托您有空,給它喂魚干的那只老虎?!?
墨山恍然,點頭道:
“說起來,這虎妖倒也奇怪,與其他妖獸不同,并不殺人,也不見它吃人,似乎有點通人性?!?
“我也按你說的,時常帶些魚干喂它,本來好好的,但一年多前,它突然就不見了。”
墨畫有些詫異,“不見了?”
墨山頷首:“不見了,我也不知它去了哪里,問了其他獵妖師,也都說沒見到過?!?
“倒是你趙叔叔……”
墨山皺眉,回想了一下,繼而道:
“你趙叔叔,說某日夜晚,他獵妖耽擱了時辰,便在大黑山留宿,到了子時,營地外風聲簌簌,間有猛虎呼嘯,震動山岳,似乎有人在獵妖?!?
“他沒敢出去,一直到天明,他才敢出去,便見滿地血跡。人血妖血都有,林木倒塌了一大片,山石都坍塌了一半,廝殺極其慘烈?!?
“自那以后,就沒人再在大黑山,看到過那只奇怪的老虎了?!?
墨畫目光一凝,心中微沉:
“我的大老虎……被人給獵了?”
之后他又花了點時間,將深山逛了一圈,可仍舊一無所獲,并沒有發(fā)現(xiàn)大老虎的蹤跡。
這件事已過了一年,大黑山經風吹日曬雨淋,即便真有什么線索,也早就消弭了。
之后幾日,墨畫又向周邊的一些獵妖師打聽了一番,但也都沒什么具體的線索。
墨畫也沒辦法在這件事上,消耗太多時間,只能暫時作罷。
……
剩下的日子里,墨畫仍舊陪著爹娘,偶爾見一下熟人。
俞長老偶爾來拜訪,聊下通仙城擴建的進度。
空閑的時間,墨畫都用來思考,自己接下來結丹的事。
修界蒼茫無邊際,即便只是離州,也廣闊無垠,通仙城,乃至大黑山州界,也只占據(jù)了離州的一小片,離州還有更廣袤的地方,他從未涉足過。
甚至大荒,本身也是離州的一部分。
他到底要去哪里,在何處結丹,可選的范圍實在太大,墨畫一時也很難打定主意。
夜半時分,墨畫坐在書桌前,思考著這個問題。
考慮許久,仍沒什么頭緒,墨畫的神識,突然又有些昏沉,不知不覺中,又做了一個夢。
夢中,他見到了一個人。
這個人是個老者,容貌蒼老,神情苦楚,滿面血淚,跪在墨畫面前,哀求道:
“神君,您不可而無信啊……”
墨畫皺眉,“我怎么而無信了?”
老者面容模糊,不斷給墨畫磕頭,“您答應過老夫,要保住大荒一族的血脈?!?
“神君,您不可食。”
墨畫目光微沉,“大荒一族的血脈,是誰?”
老者并不回答,只一直磕頭,磕得滿臉都是血,“神君,您答應過我的?!?
“神君,救我大荒。”
墨畫皺眉,“我該怎么救,救誰?”
可老者仍舊沒回答,不知是不知道,還是不敢說,仍舊流著血淚,不停道:
“求神君,救我大荒后裔?!?
“生靈涂炭,我大荒,將有滅頂之災……我大荒一族,要絕了……”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