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虎他們……”
想到從小一起長大的點點滴滴,一起逛街,看戲,侃大山;
想到這三兄弟,偷長老的錦雞,烤了送給自己吃;
想到大虎他們,護著自己跟別人打架。
想到他們這三個孩子,背負(fù)生活的重?fù)?dān),第一次去大黑山獵妖,之后血淋淋回家的場面……
墨畫心中有點暖,又有點酸。
算起來,已經(jīng)有好多年,沒見過大虎三兄弟了。
船老大見墨畫的神情,便問:“你是不是,想著能不能拜入大荒門?”
墨畫目光微動,問道:“我可以么?”
船老大搖頭,“你這小伙子,雖然‘天生神力’,有一點煉體的天賦在身上,但畢竟過了二十了,就是過了修道的啟蒙期了,修齡這塊,就不太適合?!?
“而且,大荒門是何等宗門?那可是堂堂道廷直隸的四品宗門,是鎮(zhèn)壓大荒皇族的強四品宗門?!?
“沒點家世背景,沒上等的天賦靈根,沒點氣運在身,怎么可能拜得進山門?”
“至于你……”船老大端詳了墨畫一眼,搖頭:“哪怕煉體天賦還行,但靈根不行,鐵定是進不去的。”
墨畫笑了笑,也不生氣。
當(dāng)初他在乾學(xué)州界,拜宗門時,吃的閉門羹太多了,心里也知道,單憑自己的家世靈根,一般情況下,根本邁不過這些大宗門的門檻。
這么一想,太虛門對自己的“恩情”,就越發(fā)可貴了。
可突然間,墨畫目光微變,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沒家世背景,沒上等靈根……
大虎三人,是怎么會被選上,拜入大荒門的?
大虎三人,跟自己一樣,都是散修出身,靈根比自己好一點點,但也沒好多少,也都是中品左右,這等資質(zhì)的弟子,在修界一抓一大把。
大荒門的長老,為什么會收他們做弟子?
墨畫心頭微凜,覺得這里面有些古怪。
可他對大荒門的形勢并不了解,此時也沒太多根據(jù)去推斷。
墨畫轉(zhuǎn)頭看向船老大,見船老大喝了劣酒,臉頰又黑又紅,有一股說不出的灑脫和韌性,心頭微動,便問道:
“您不擔(dān)心么?”
“擔(dān)心什么?”船老大道。
墨畫道:“一旦大荒的蠻兵,打到大漠城,這附近瞬間會被戰(zhàn)火殃及,死傷無數(shù)。”
船老大擺了擺手,“太遠(yuǎn)了?!?
“太遠(yuǎn)?戰(zhàn)火太遠(yuǎn)了么?”
“不是,”船老大喝了口酒,緩緩道:“我們這些窮苦修士,挨一天算一天,在這沙海里,說不定哪天突然就死了。有時候太累了,往床上一躺,也就這么莫名其妙死了?!?
“今天還能喘著氣,但明天的太陽,就未必能看到了?!?
“因此,蠻兵來不來,都不影響我們?nèi)ニ?,所以我才說,考慮這件事太遠(yuǎn)了?!?
“更不必說……”
船老大的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欣慰:
“蠻兵若來,那肯定一視同仁,見誰殺誰。我們這些窮苦人也殺,那些富家公子小姐也殺?!?
“我們一無所有,被殺了,反倒是解脫。”
“那些泡在蜜糖里,天天享著富貴的貴人,若是被殺,那才是真的絕望。”
“這么一想,我就不覺得虧了,反而覺得我還賺了。”
船老大的臉上飽經(jīng)風(fēng)霜,露出不知是麻木,還是豁達(dá)的笑容。
墨畫默然不語。
風(fēng)沙自遠(yuǎn)處吹來,摻雜著粗厲的砂礫,割在臉上,有種避無可避的無奈痛感。
恰在此時,沙船一聲震蕩。
船老大當(dāng)即跳起來,罵道:“遭了,倒了霉了,又不知撞到什么了……”
他轉(zhuǎn)過頭,對著墨畫搖了搖頭,“你看,這日子就是這樣,磕磕絆絆,沒死在蠻兵手里,先死在沙海里了……”
船老大急匆匆跑到船前,查了一遍,似乎是沙海里的礁石,撞上了船底,這才如釋重負(fù),而后忙忙碌碌地,找人檢修,一片嘈雜。
墨畫則站在甲板上,看著滾滾黃沙,漫天飛舞,以及在這黃沙中求生的人,輕輕嘆了口氣。
之后的一路,倒也順暢。
唯一遇到的意外,是一大波沙匪,約有二三十人。
此前那些零散的沙匪,只是盯梢踩點的。
到了狹窄的泥沙口,更多的沙匪,自然就包圍了過來。
雙方談了幾句,但根本不可能談攏,之后戰(zhàn)斗一觸即發(fā)。
對船老大而,這是一場極艱難,極危險的戰(zhàn)斗。
事關(guān)沙船存亡,和他們這一船人的性命,他一點不敢怠慢,手腳都有些顫抖。
墨畫則一臉平靜。
因為這來劫掠的沙匪,修為最高的,也不過筑基中期。
若是擱在以前,他一個人就殺光了。
但現(xiàn)在不行,他得修身養(yǎng)性,克制自己。
于是一身古銅色的體修墨畫,就像其他煉氣境船工一樣,掄起棍子,就跟沙匪們近身戰(zhàn)到了一起。
拳拳到肉,腿腳生風(fēng),手里的棍子,舞得密不透風(fēng),將沙匪一個個,揍得鼻青臉腫。
墨畫也終于,體驗了一下做“體修”的滋味。
這場戰(zhàn)斗,雖然比較低端,但墨畫打著卻很暢快。
當(dāng)然,墨畫也只是“點到為止”,將勁力滲透進沙匪的關(guān)節(jié),廢掉他們的經(jīng)脈。
最后,再由船上其他護衛(wèi)和船工,聯(lián)手將沙匪斬殺。
經(jīng)過一番鏖戰(zhàn),沙匪全軍覆沒。
為首的筑基中期沙匪,也被墨畫暗中用水牢術(shù)定住,趁亂用金刃術(shù),割裂了小腿,而后被船老大,連同幾個筑基護衛(wèi),給圍殺掉了。
就這樣,紛亂平息。
船老大喜不自勝。
遇到沙匪的時候,他已經(jīng)做好準(zhǔn)備,要面臨慘烈的局面了。
卻沒想到峰回路轉(zhuǎn),他們竟打贏了,而且?guī)缀跏侨珓?,自己這邊人一個沒死。
這當(dāng)真是,老天庇佑了。
船老大命人,將沙匪的儲物袋繳了,將沙匪的船全都拆了,便將剩下俘虜?shù)纳撤?,全都丟進了沙海。
他們這些渡船的修士,不想見血。但這些沙匪,留著又是禍患,便只能將他們丟到沙海,讓沙海取走他們的性命。
之后船老大,就開始慶功了。
當(dāng)然,排場也沒那么大,只是船工們聚在一起,一人分了幾枚靈石,分了點肉干,還有一壺辣嗓子的烈酒。
這些都算是戰(zhàn)利品。
船工們高興不已,臉上映照著火光,紅撲撲的。
席間,船老大摟著墨畫的脖子,對墨畫白日的對戰(zhàn)沙匪的“神勇”大為夸贊:
“年紀(jì)輕輕,敢拼敢闖,沒有怯場,沒有貪生怕死,很了不得?!?
“就是有一點,下手還是不夠狠?!?
“好幾次,你那棍子,都能直接把人給捅死了,結(jié)果你沒捅?!?
“生死關(guān)頭,這種猶豫是大忌,下次千萬記住,不要手軟,該殺一定要殺!”
“你就是太年輕,殺得太少了,才會這樣……”
“來,喝酒!”
墨畫舉著酒杯,無奈苦笑。
大戰(zhàn)過后,再加上劫后余生的酒宴,氛圍十分歡暢,盡管吃的喝的,都很劣質(zhì),但眾人無不神情滿足。
但酒宴也沒持續(xù)多久。
畢竟這是在沙海上,危機四伏,眾人也都是船工,還要渡船。
之后沙船繼續(xù)前行,開向大漠城的方向。
最大的一波沙匪殺了,沿途的沙妖,小心點便是,想來想去,也沒有其他波折了。
盡管黃沙漫天,環(huán)境惡劣,但眾人的心情,卻都漸漸輕松了起來。
遠(yuǎn)方的風(fēng)沙中,大漠城恢弘的輪廓,已經(jīng)若隱若現(xiàn)了。
可恰在此時,沙船卻不動了。
船老大去查了一遍,這才驚覺,沙船的底部,不知何時,已經(jīng)破了一塊。
不知是沿途,在哪里觸到了礁石,還是被妖獸的尖喙鑿破了,亦或是與沙匪一戰(zhàn)中,被沙匪弄壞了。
這傷痕細(xì)小,因此一直沒人察覺。
但長途航行,終究還是壞了,還是壞在了即將到達(dá)目的地的前夕。
如今,船不走了,而且似乎還在一點點下沉。
周遭也沒有其他沙船,能幫他們。
即便有沙船路過,載客量有限,也不可能救下他們一船的修士。
船上的修士,臉色都有些惶恐。
船老大也不免有些焦急,臉上浮出苦笑,“果然,運氣但凡好一點,之后就會倒大霉?!?
墨畫想了想,便道:“老大,要不,我去船底看看吧?!?
船老大看了墨畫一眼,“你……”
墨畫道:“我會一點陣法,說不定能臨時修一下。”
船老大仍舊有些難以置信,“你……會陣法?”
你一個體修,還學(xué)陣法了?
體修有那個腦子么?
墨畫點頭,“我要混口飯吃,因此什么都要學(xué)點?!?
船老大不知說什么好。
陣法這種東西,是混口飯吃,就能隨便學(xué)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