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之外,道廷的道兵正在與大荒的蠻兵大軍作戰(zhàn)。
而蠻荒之內(nèi),饑災(zāi)橫生,大規(guī)模的內(nèi)戰(zhàn)也有了萌芽。
兵災(zāi)與饑災(zāi)并行。
正在廝殺不休的道廷和王庭,可能并不知道,蠻荒內(nèi)部發(fā)生的事。
而蠻荒內(nèi)部的部落,封閉狹隘,對外界形勢也不了解。
兩塊地域是相對隔絕的。
可墨畫是從道廷,橫跨離州,越沙海,經(jīng)大漠城,到風(fēng)波嶺,穿過赤壁,進入蠻荒腹地,并從道廷道兵的陣營里,混入蠻荒部落成為巫祝的。
從九州,到蠻荒。
從道兵,到巫祝。
這一路他親自走來,看到的比別人更多,參與的也比別人更深。
墨畫此時隱隱覺得,這件事,絕不只是大荒叛亂這么簡單。
叛亂只是開始,隨之而來的是饑災(zāi),蠻族內(nèi)亂,部落戰(zhàn)爭,大量的生靈死亡,天地邪念滋生……
而王庭和道廷的所有精力,幾乎全放在前線的交戰(zhàn)上。
蠻荒內(nèi)部的事,他們此時并不會過問,甚至可能,也并不愿意過問。
不過是一些,野蠻的部落在打打殺殺,一些人餓死,一些人戰(zhàn)死罷了,威脅不到王庭和道廷的統(tǒng)治。
可智者見禍于未形。
墨畫能感覺到,眼前的災(zāi)難,一旦真的發(fā)展下去……
必然會是真正的“天地大亂”的開始。
墨畫的眼中,仿佛能看到戰(zhàn)亂,饑荒,遍布大地,恐怖的邪神降臨于現(xiàn)實,在絕望的人世間傳道的景象了……
而從頭到尾的一切,絕不可能是巧合。
大概率是有人,在以大荒為棋盤,下一盤大棋。
這個人會是誰?
“總不可能……會是……”
墨畫瞳孔一顫,立馬止住念頭。
他又抬頭,看了下眼前一派肅殺的畢方部正部,而后默默離開了。
他心中有了懷疑,但并不敢繼續(xù)往下想。
現(xiàn)在的一切,都還只是初見端倪,也可能是他的猜想。
局勢如何發(fā)展,是否會一步步進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他一個筑基,也算不到,更把控不住。
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先解了丹朱的“大兇”之兆。
被畢方部這么圍殺,哪怕丹朱是天才,也很難逃脫掉危險。
墨畫很清楚,丹朱的“戰(zhàn)力”雖強,但“茍命”的手段,其實低得令人發(fā)指。
他是少主,是天才,學(xué)的都是正經(jīng)的傳承。
肯定不可能像自己這樣,天天鉆研隱匿,身法這種純保命的東西。
朱雀玄火翎衣雖然也“硬”,防御也強,但恰恰如此,才容易過剛易折。
修士的手段,都是有“境界”限制的。
在境界面前,沒有絕對的強。
丹朱畢竟才金丹初期,他法寶再硬,也沒辦法正面硬抗一眾金丹,乃至金丹中后期蠻修的殺招。
更何況,丹朱還拖家?guī)Э诘?,不像自己,能打就打,打不過跑就是了。
墨畫又隱著身,離開山谷,與赤鋒會合后,回到了丹朱的駐地,將詳情大概說了。
眾人的神情,都凝重了許多。
巴山有些憤怒不解:“畢方部是瘋了么?竟敢動用正部的兵力,來圍剿我丹雀部的少主?”
一般部落間的仇怨,不會特意針對各部少主。
即便偶有爭斗,也都規(guī)模不大,很多甚至是以“單挑”為主。
即便帶兵,帶的也都是一些親隨,或者小隊的蠻兵。
動用正部的大量兵力圍殺,這就是很“無恥”了。
“莫非是畢桀?”巴川皺眉道,“他在少主手里吃了大虧,又忌憚少主的天賦,所以想畢其功于一役,以絕后患?”
墨畫沉默,沒有說話。
赤鋒經(jīng)驗豐富,神情嚴(yán)肅道:
“恐怕不止如此。即便想殺丹朱少主,也沒必要動用正部的勢力,他們此舉,或許是想擒住少主,威脅大酋長,從而……殺向丹雀部……”
巴山臉色大變,“畢方部,他們想發(fā)動戰(zhàn)爭?那……”
赤鋒搖頭,“只是有這種可能,畢方部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誰也不知道?!?
“那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巴山道。
巴川沉吟道:“我們……護著少主,殺一條血路出去,沖過防線,與丹雀主部匯合,將畢方部的動向,盡早告訴大酋長?”
赤鋒心里,大概也是這個想法。
盡管這樣強沖陣線,肯定會造成大量的死傷。
但他們這些老練的蠻將,久經(jīng)沙場,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也明白打仗不可能不死人。
只是赤鋒并沒開口,而是轉(zhuǎn)頭看向墨畫。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習(xí)慣于,“遇事不決,問巫先生”了。
沒辦法,巫先生的“神諭”實在太靈驗了。
丹朱也看著墨畫。
他是一個好的少主,做一個好的少主,最重要的一條,就是要會“聽話”。
知道聽誰的話,而且沒有無所謂的自尊,該聽的時候就聽。
墨畫也在沉思。
他其實有不少辦法。
只是想起來,未必都是最合適的。
墨畫便一臉肅然道:“我要向神主禱告,求神主賜福,給我指引?!?
丹朱等人,神色愈發(fā)恭敬,敬墨畫如敬神主,紛紛拱手道:
“有勞先生……”
“辛苦巫先生了……”
墨畫點了點頭,起身離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布下陣法隔絕了視聽,而后跪坐在蒲團上,表面在向神主禱告,實則是在自己思考。
畢竟從沒有真正的“神主”,來給他指引。
一切神主的啟示,都是他靠自己的努力,分析衍算得來的。
當(dāng)前的形勢,也只能靠他自己去想辦法。
首先,墨畫若是自己一人,越過畢方蠻兵的封鎖,其實是很簡單的。
他現(xiàn)在的神識又變強了,隱著身,只要稍微小心點,畢方部的人,就全都是“瞎子”。
他便是沿著兵線,大大方方直接走過去,畢方部的絕大多數(shù)蠻兵,也不可能察覺到。
他帶著丹朱過去,也沒問題。
只要給丹朱,制造一個用來隱身的披風(fēng)或大氅,讓他跟著自己走就行。
哪怕多帶幾個人都沒問題。
可問題是,丹朱現(xiàn)在麾下,有五六百人,都給他們用隱匿陣,造隱身的披風(fēng),造價太高昂了,墨畫現(xiàn)在也承擔(dān)不起。
即便造,也不可能是現(xiàn)在。
還有最關(guān)鍵的一點,墨畫也不太想,暴露自己“隱匿術(shù)”高明的事實。
畢竟丹朱看著良善……其實內(nèi)心還是挺聰明的。
自己若在他面前,展露了十分高明的隱匿術(shù),高明到金丹也察覺不到的地步。
他說不定就能聯(lián)想到,自己曾經(jīng)在半夜,偷偷摸到他床邊,以“神主”的名義,對他說“悄悄話”的事。
這樣會有損,自己身為“巫?!钡耐?yán)。
而且但凡隱匿術(shù)厲害的修士,往往都會受人猜忌,不容易得到別人的信任。
畢竟誰也不知,你在暗中用隱匿術(shù),偷偷做過什么壞事。
身為巫祝,要的是別人的景仰,而非別人的猜疑。
因此,隱匿這種事,自己雖然常做,但卻絕不能輕易地告訴別人。
這樣一來,“潛行”的路就行不通了。
那直接硬闖?
墨畫也的確有辦法,用陣法炸開一條路,然后讓丹朱等人沖殺過去。
甚至墨畫內(nèi)心,也是有點蠢蠢欲動的。
他很久沒用陣法炸過東西了。
他真的有點手癢。
但大規(guī)模陣法炸山,肯定是會殺死人的,這樣又會臟了自己“從良”的手。
即便不死人,炸完山,沖殺過去,之后呢?
墨畫手指一捻,幾乎不用仔細卜算,就能知道后面的事。
山勢炸開,丹朱和赤鋒帶人,沖過了封鎖。
畢方部的蠻兵,定會圍攏追殺過來。
而畢方部正部的金丹修士,不往多了說,一二十個肯定是有的。
這些畢方部金丹,追殺丹朱,丹朱未必會死,但好不容易培養(yǎng)出來的,跟隨丹朱征伐的這五六百人,肯定會在無形中,成為“炮灰”,一個接一個死在畢方部金丹手里。
即便丹朱最后逃了,仍舊是得不償失。
“有沒有一個,萬全的辦法,讓大家都不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