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說話,所有人神色凝重。
只有沉重的,不規(guī)則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在一股極其壓抑的氛圍中,瘴霧中的人影,終于緩緩露出了身形。
戮骨瞳孔驟然一縮。
這些弒骨族人,看起來已經不太像“人”了。
他們的臉上,胳膊上,身軀上,滿是撕咬的痕跡,似乎是被人“吃”過,但他們嘴角流血,顯然也都“吃”過別人。
你吃我,我吃你,彼此交換了血肉,通過某種微妙的契約,聯(lián)系在了一起。
唯一完好的,是人群中,那個身軀如山般的小巨人。
也正是戮骨的兄長,術骨部的另一正部大將:
金丹后期的大蠻修,弒骨。
只是此時,弒骨的狀態(tài),也并不算好。
他實力太強,沒人能“吃”他,只有他吃別人的份。
但他似乎“吃”了太多的人,以至于體內血肉混亂,經脈暴突,皮肉開裂,一雙眼睛也呈現(xiàn)出了淺淺的灰黑色。
看起來,像是一只巨大的“喪尸之王”。
但他的體內,還殘留著生機,竟似乎還沒死。
戮骨看著這位,曾經威武不凡的兄長,如今一副半生半死的“活死人”模樣,心中滋味難。
“大哥,你……”戮骨聲音苦澀。
可“弒骨”并沒有一點反應,他的理智長期被饑餓折磨,已經所剩不多了。
支撐著他行動的,只有對“血肉”的渴望。
墨畫看著弒骨,尤其是那雙灰黑色的眼眸,神情凝重如水。
一股不安感,在心頭滋生。
突然,一縷邪念在空中涌動,硫磺味的氣息散開。
墨畫目光微顫,當即沉聲道:
“所有人,備戰(zhàn)!”
墨畫身為巫祝,威望很高,令行禁止。
話音剛落,赤鋒和丹朱等人,便催動了法寶。
丹雀部的蠻兵,也紛紛列起了長槍。
術骨部一些士兵,一路上受墨畫引路,習慣了聽從墨畫的命令,竟也舉起了手中的骨矛,對著弒骨。
戮骨冷聲道:“這是我兄長,誰敢?”
術骨部的蠻兵,又只能將手中的骨矛放下。
可恰在此時,一股極強的血腥氣息傳開,一道不似人的怒吼聲響起,山林震動,周遭血霧也在顫動,宛如血雨腥風席卷而過。
“弒骨”灰黑色的眼眸,開始不規(guī)則轉動。
眼底也滲出了血絲。
這次,它似乎真的是被什么“喚醒”了。
一股深沉如海的饑渴感,自小巨人般的弒骨心臟處傳出,影響到了眾多道兵的心境。
幾乎就在下一瞬,弒骨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場間幾乎沒人能看清他的動作。
等弒骨再出現(xiàn)時,已經站在了術骨部蠻兵的陣營前,一拳橫掃,便將八個術骨蠻兵的頭顱,全部打爆,血肉爆成紅色的霧氣。
弒骨則當著眾人的面,掰斷了術骨蠻兵的四肢,像是吃“手撕雞”一樣,將這些蠻兵,硬生生剝著吃了。
眾人駭然,無不神情驚恐地看著弒骨,一時忘了做出反應。
而弒骨“吃”人,也吃得極快,宛如“饕餮”附身,三下五除二,便將八人全吞進了肚子。
這前前后后,也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
弒骨吃完人,仍覺意猶未盡,打算換換口味。
身為術骨大將,術骨部落的族人,他顯然已經“吃”膩了。
一眨眼,小巨人般的弒骨,又消失不見了。
這短暫的一瞬,所有人都沒察覺到弒骨的氣息。
唯有墨畫,目光一沉,神識一鎖,而后憑空一點,指尖凝出一縷明火,照向了右前方的空處。
丹朱心領神會,當即催動玄火,化作火焰羽毛,射向墨畫指向的地方。
玄火羽毛,觸及空中而后突然爆開。
自火焰中,浮現(xiàn)出了弒骨龐大的身影。
他的手掌,宛如蒲扇一般,正居高臨下,擰向幾個丹雀部蠻兵的腦袋。
這些蠻兵根本來不及反應。
弒骨的死亡大手,他們也躲不開。
但墨畫指向,丹朱催動法寶,引發(fā)的爆炸,炸到弒骨的同時,余波也將這幾個蠻兵震開來,救了他們一命。
弒骨一手抓空,沒抓到吃的,當即仰天嘶吼,異常暴怒。
丹朱隨即冷聲道:“列兵!”
“殺!”
赤鋒首當其沖,靈力在經脈中,奔騰如熔漿,長槍如烈火,殺向金丹后期的弒骨。
一百多淵骨重兵,結成陣仗,圍殺向弒骨。
弒骨怒吼一聲,與赤鋒戰(zhàn)了幾回合,單憑強橫的血氣,硬生生壓得赤鋒抬不起頭。
其余淵骨重兵,也根本不是弒骨的對手。
弒骨只隨手一揮,便掀翻了十多個重甲兵。
盡管有重甲護身,不至于身死,但重甲內的蠻兵,依舊被勁力震得筋骨斷裂,口吐鮮血。
金丹后期之威,強悍如斯……
墨畫心中震動,而后目光微凝。
“不,或許強的……是弒骨?!?
弒骨又與赤鋒和丹朱等人,戰(zhàn)了幾十回合,盡管神智不清,只殘存本能,沒有法寶,不用大荒法門,但單純依賴肉身之力,竟也將赤鋒等人,生生壓制住了。
淵骨重兵,也給不了他壓力。
這是在三品州界,金丹之力不受約束,因此盡管淵骨重兵,有媲美“金丹”的實力,但短時間內,仍舊不可能是金丹后期大將,弒骨的對手。
而弒骨雖然實力占優(yōu),但被重甲阻攔,卻殺不了人。
殺不了人,便吃不了人。
弒骨處于暴怒的邊緣,突然他一拳橫掃,血氣如練,震退了赤鋒。
后背又硬吃了丹朱一槍,但僅破了一點皮,而趁此間隙,弒骨一聲怒吼,人影突然又消失了。
幾乎在弒骨消失的一瞬間,墨畫便轉頭看向術骨部的一方,提醒道:
“小心!”
幾個術骨部的蠻兵,尚不及反應,龐然大物般的弒骨,便突然降臨在了他們身后。
腥風驟起,弒骨雙手宛如兩只鐵鉗,直接扼斷了兩個蠻兵的脖子,之后如法炮制,將這兩人手撕了吃了。
術骨部一時人心大亂。
而墨畫也發(fā)覺,弒骨每吃一人,血肉入口,吞入腹中,轉瞬就會化作一股“養(yǎng)料”,滋補著他的經脈,為他繼續(xù)殺戮而“供能”。
弒骨太強了,真讓他這么吃下去,后果不堪設想。
墨畫當即看向戮骨,道:
“戮骨,攔住你兄長,別再讓他吃人了!”
赤鋒也道:“弒骨是金丹后期,你不出手,沒人正面是他的對手。”
戮骨臉色冰冷,“你們是在命令我?讓我手足相殘?”
赤鋒怒道:“都什么時候了?”
墨畫看著戮骨,一臉冷漠道:
“你想讓你的親隨,全都死在弒骨手里?你想讓你的部族,全成為你兄長的食物?”
墨畫這句話還沒說完,又有幾個術骨蠻兵,被弒骨殺了,撕了,咀嚼著吞進了肚子。
戮骨臉色難看至極。
他不想與自己的兄長為敵,可形勢如此,他每多耽擱一分,便意味著有更多術骨部族死去。
一旦死多了,他這個大將也就名存實亡了。
戮骨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后咬牙自脊骨后,抽出一把巨大的,宛如妖獸脊骨般的斬妖骨刀。
這便是戮骨的法寶,是一柄純正的蠻族法寶,以妖骨鑄成,溫養(yǎng)在體內。
戮骨手持斬妖骨刀,刀鋒白光森然,砍向弒骨。
弒骨察覺到危機,將手中啃到一半的術骨蠻兵的腦袋丟掉,兩只手臂上也浮出猙獰白骨,宛如臂鎧一般,與戮骨殺在了一起。
術骨部兩個最強的金丹后期,兩個一起長大的手足兄弟,就這樣絞殺在了一起。
戮骨一開始,并未全力出手,他不想對自己的兄長,屠刀相向。
可一與弒骨交手,那股熟悉的壓迫感撲面而來,戮骨根本沒辦法再留手,只能竭盡全力,與他的兄長搏命。
否則稍有不慎,死的就是他自己。
而整個場間,也唯有戮骨,能正面抵擋得住弒骨的進攻。
墨畫趁此間隙,語速極快地安排道:“赤鋒大人,你與戮骨大將聯(lián)手壓制弒骨?!?
“其余金丹守在四周,輪流上前協(xié)攻,但每人只可出手三招。”
“這三招拼盡全力,打完立馬后撤,無論發(fā)生什么,都絕不可戀戰(zhàn)。”
“淵骨重兵,在五十丈外形成包圍,只守不攻,困住弒骨?!?
“其余蠻兵,退出一百丈外,千萬別被弒骨殺了吃了。你們不被弒骨吃掉,就算是幫大忙了?!?
“丹朱少主,你對付其他弒骨部的殘兵……”
……
墨畫的命令,一一下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