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筆下的陣法,也仿佛有了神性。
他仿佛就是秉天地之道而生,與法則共呼吸。
這場漫長的,神性與人性的矛盾,痛苦的滋生和自我的消解之中,墨畫硬是憑著道心,堅持到了最后。
最終,當墨畫的神念,即將耗盡的時候,他終于在自己的骸骨之上,勾勒出了最后一筆饕餮陣紋。
他也終于將這副,練習了無數(shù)遍,也推演了無數(shù)遍的,大荒十二經饕餮靈骸絕陣,完完整整地刻畫在了自己的骨骸之上。
那一瞬間,藍光亮得刺眼。
一道道猙獰的饕餮紋,開始在墨畫表皮浮現(xiàn)。
一縷古老的陣法光芒,在墨畫的體內亮起,沿著經脈,自手太陰肺經,到手陽明腸經,到足陽明胃經……乃至最后的手少陽三焦經,足少陽膽經,足厥陰肝經,最終又回到手太陰肺經,形成了一個完整的十二經周天循環(huán)。
十二正經的周天上,串聯(lián)著整整二十四道饕餮紋。
而這二十四道饕餮紋,或明或暗,不斷浮現(xiàn),仿佛活過來了一般,在墨畫的骨骸,在他的臟腑,在他的經脈,在他的血肉間,不斷蠕動,不斷融合,最終徹底連成一片……
饕餮的陣法,與他的肉身,融為了一體。
饕餮的法則,似乎也融化在了他體內。
墨畫的皮膚上,古樸猙獰的饕餮紋,此起彼伏,泛著詭異的藍光。
使得墨畫整個人看上去,也如同一只「人形饕餮」一般。
既像是人的肉身內,融了一只饕餮。
也像是一只饕餮,化作了「人形」。
這就是,出自神秘大巫祝之手,被封存在邪神頭骨里的,大荒十二經饕餮靈骸絕陣。
堪稱奪天地之造化,窮人道之絕秘,化饕餮之兇法。
墨畫緩緩睜開了雙眼。
雙眸開闔之際,仿佛古老的「靈力兇獸」覺醒,看了這世間第一眼。
「成功了……」
即便墨畫的神性,繁衍到了巔峰,人性已經十分淡漠了,但心底還是無法抑制地,滋生出了一絲絲喜悅。
這不僅是「人性」之中,因為本命陣的塑成,結丹之路的鋪就,而生出的喜悅。
更是「神性」之中,對道和法則的渴望,而生出的愉悅。
墨畫能感受到,隨著本命陣塑成,以陣法為媒,饕餮的法則在他的體內孵化滋生的感覺。
這種對古老「法則」的欣喜,即便是神明,也難以拒絕。
而至此,墨畫的本命陣構成中,最艱難的,最危險的,也是最核心的部分,算是刻畫成功了。
墨畫緩緩松了口氣。
之后,就只剩下,用「乙木回春陣」來鎖血了。
除了彌補骨刻之時,血氣的損傷外,這副乙木陣,也是用來托底,和保命用的。
饕餮靈骸陣,是兇獸絕陣,極其霸道危險。
一旦饕餮靈骸陣失控,過載,或是發(fā)生紊亂,產生暴走。
那墨畫身體內部與饕餮陣融合的經脈,骨骼,臟腑等等都會受到重創(chuàng),而且很難彌補。
如果沒有相應的「鎖血」和「補生機」的手段,后果不堪設想。
因此,他必須在身體內部,再構建一個「生機」類的陣法,用來彌補血氣。
并一定程度上,抵消以后因饕餮靈骸陣「失控」,使自己肉身受損的風險。
這樣才能真正不留后患。
能符合這些要求的,墨畫手里算來算去,只有一個「乙木回春陣」最合適。
這也幾乎是他最好,也是唯一的選擇。
好在「乙木回春陣」本身的陣紋并不難,至少比二十四紋的饕餮靈骸絕陣,要簡單多了。
墨畫以木白之精,作為靈墨,將乙木回春陣,刻在了自己十二正經附近,也就是饕餮靈骸絕陣的旁邊。
他身上的骨頭,其實還挺多的。
主要的地方,畫上了饕餮陣,余下的空白的地方,墨畫就用乙木回春陣,補了上去。
可他這隨手一補,就補出了問題。
不知道是木白之精這個「墨」的問題,還是木白金玉鍛骨之法的問題,抑或是饕餮靈骸陣蘊含的古老法則的問題。
當墨畫將乙木回春陣,畫在自己骨骸上的時候,突然發(fā)生了某些「反應」。
乙木陣紋突然開始扭曲,仿佛某種「幻境」破碎,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隱約之中,墨畫似乎看到了黑白兩道銜尾蛇,在頭尾相接,廝殺,盤旋,編織著什么……
與此同時,一股古老蒼茫的感覺,在墨畫心頭涌起。
墨畫感覺,自己好像正站在大道的某個邊界,在永恒的生命中,似生似死,亦虛亦實,恍然若夢。
可那之后,一切又都消失了。
墨畫又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乙木回春陣,已經被墨畫畫上去了,融進了骨頭里,轉化為了生機,在默默修復墨畫體內,因刻畫本命陣而造成的傷勢。
而他傷勢每愈合一分,乙木回春陣每滋養(yǎng)他一分生機,與他身體的融合,也更深一分……
墨畫眉頭緩緩皺起。
「這是……什么東西……融進去了……」
他再想去探究,可已經沒的探究了。
甚至乙木回春陣的陣紋,已經融進了骨頭,他也「看」不到了。
饕餮紋會發(fā)光,他還能隱約看到一些。
可乙木回春陣,是隱藏在他十二正經內的陣法,一旦畫上去,默默運作中無聲無息,他自己都看不到。
除非把他皮肉割開,把骨頭剔出來,才能看到骨頭上,刻著的是什么。
才能看到乙木回春陣,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變化。
但這得等他哪天「死」了,剖尸剔骨了,才能做到。
墨畫又不斷神識內視,檢查自己體內靈力的流動,陣法的運轉。
查了十來遍,仍沒察覺到一丁點問題。
木白金玉骨,正在愈合。
饕餮靈骸陣,也在吐納中,緩緩融合。
乙木回春陣,也在暗中默默滋養(yǎng)生機。
看著一片「祥和」。
「沒有問題……」
墨畫又沉思片刻,還是沒發(fā)現(xiàn)異樣,便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這套本命陣,本來就不是正統(tǒng)的傳承,是他「縫合」出來的怪東西,出現(xiàn)一點預料之外的變化,也實屬正常。
只要運轉不出錯就行。
或者說,墨畫只「祈禱」這套陣法體系運轉的時候,不要出錯就行。
別的他也無法奢望了。
而且如今本命陣都刻完了,木已成舟,與他的骨骸經絡臟腑血肉融為一體,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想改也改不了了。
就算真的有問題,也只能當沒問題。
就算真的要死,那也只能等死。
墨畫心一橫,不再管那么多,又內視檢查了一遍,發(fā)現(xiàn)陣紋沒錯,陣法在運行,血毒,木白之精,金玉之髓,以及其他一些殘存的靈力藥性,都沒有殘留在體內。
便開始以神識,切斷外界與自己體內十二經的接口,并以神念控制本命陣,催動乙木生機,進行血肉的愈合。
這樣他的本命陣,便完成了最后的封閉。
他這套,以大荒十二經饕餮靈骸絕陣為核心,以木白金玉為骨,以乙木回春為輔的本命陣法體系,便徹底定型……
整個過程,沒再發(fā)生任何意外。
……
但是,不知多少里外。
道州。
某個偏僻的小院中。
正坐在小河邊,閉著眼打著盹釣著魚的閣老,卻猛然睜開眼睛,一臉錯愕:
「我的陣法呢……」
「我給他的……那副陣法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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