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咄咄逼人！懸壺濟(jì)世

章臺宮

青銅鑒中浮著未燃盡的蘭膏，幽藍(lán)的火光映得四壁的云紋壁畫忽明忽暗。

章臺宮人原以為皇帝定會先去甘泉宮或者椒房殿，他們在看到嬴政身影出現(xiàn)那一刻，瞬間呼吸要作止，在嬴政踏入宮殿更早之前，烏泱泱跪伏一片。

很安靜，安靜得有些過分了。

殿角的銅漏滴答作響，每一聲都像砸在冰冷的石磚上。

皇帝身后緊跟著的是李斯、王賁。兩人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萬籟俱寂之際，殿外通傳，“郎中令馮去疾求見皇帝陛下?！?

聲音久久晃蕩出去，又在空闊的殿內(nèi)返回。

嬴政指間夾著一卷竹簡，墨跡已被指腹摩挲得發(fā)暈，卻半晌未翻動。他忽然猛地攥緊竹簡，指節(jié)碾過竹片的棱角，發(fā)出細(xì)微的“咔嚓”聲。

趙姬在雍城離宮病逝的消息傳來，他在攆中觀輿圖，朱筆猛地戳破竹簡，墨點(diǎn)濺在“邯鄲”二字上，洇成一片深褐。

頃刻之間，他心里深處，那荒廢了三十年的地方被一種莫須有的痛苦瞬間填滿。

他迅速下了車攆，在李斯與王賁錯愕之下，策馬疾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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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旁的白楊樹早脫盡了葉子，光裸的枝椏如枯骨般刺向灰蒙的天，每一次風(fēng)過，都發(fā)出“嗚嗚”的悲鳴，似有魂魄在枝椏間穿梭。

他往的是甘泉宮的方向。

但甘泉宮乃是離宮，中間隔著上林苑，還有一條渭水。

上林苑這地方仿佛注定要他不得安寧，上天好像偏在這一天要他知道什么叫天命殘忍。

第二道密令出現(xiàn)。

隨行在側(cè)的李斯心一沉，不敢開口說一句話，徑直跪了下來。

“舊傷復(fù)發(fā)，沉疴不起？”嬴政頓住，一秒之后，太陽穴驟發(fā)劇痛，眼前猛地一黑，將要墜馬。

“陛下！”

“陛下！陛下保重龍體??！”

越過山海，帝王之威在生老病死前，竟似琉璃盞般脆弱。

如果沒有母親與妻子，他不可能從趙國的圍剿下爬出邯鄲。

母親的愛嗎？雍城那兩個小孩叫著要?dú)⒘怂?，也要?dāng)秦王的時候，一切早已在他心里坍塌。

他能相信什么呢？

他找回了記憶的妻子，他好不容求來的美好，如今也在瀕臨死亡。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是這開天辟地的第一人，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聽夏無且顫抖地說什么‘臣死且請尋扁鵲良藥’。

十二歲即位起，多少事都在一遍遍告訴他人定勝天。

他自詡自己是個絕對信奉現(xiàn)實(shí)的人。

但偏偏要在他剛剛志滿天下之際，就在泰山封禪的第二年，要他知道，一定有什么東西是――天命勝過人事。

他感覺到冬天的冷。刀子一樣鋒利，一寸一寸，一刀又一刀劃在他身上，臉上。

上天不讓他憑他意志留住任何東西。

就在這時候，一個自稱仙師的人請東渡仙道，徐福聲稱，他能求得起死回生，長生不老的仙法。

他還能再相信什么？他又能留住什么？上天要給他什么？

方才李斯手尚伸出要扶皇帝，但李斯哪能比得過武功高強(qiáng)的趙高。

趙高及時扶住，又極巧妙地繞開李斯，立刻湊上前對嬴政道，“陛下，陛下莫不是忘了。扁鵲之藥就在宮中。當(dāng)初丞相大人之子曾奉上此物以成韓非之局，交給了陛下兩顆屏息之物。”

短短一句話，殺人不見血。

李斯表情肉眼可見僵住。韓非下獄，他欲自殺之時，李賢尚未加冠。難道那時，他這個兒子已為嬴政做事？李斯轟然后背發(fā)涼。

嬴政提出立即交此物給夏無且。

趙高眼睛一壓，垂首恭順道，“陛下，那一顆藥丸一直放在少府之中。只是李監(jiān)察前日取走?！?

“仆臣這便速速派人去取?！?

鉛灰色的凍云低低壓著咸陽城頭，將最后一絲日光絞碎成齏粉。

許梔并沒有像蒙毅預(yù)計那樣被車攆帶回芷蘭宮。

趙高笑著復(fù)述了說給嬴政的話。

“殿下。莫怪仆不曾提醒過你。俗話說人死不能復(fù)生。帝太后薨逝，皇帝陛下也不曾至甘泉宮。你莫要辜負(fù)蒙大人違了律法放你出宮的心啊?！?

“你什么意思？”

趙高選留在這條巷子就是有意讓她看到章邯被押送的場景。

“章少府負(fù)責(zé)宮廷供應(yīng)、皇室用度等諸多事務(wù)，這般關(guān)頭竟然遺失寶物。陛下遷他至邊疆戍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