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震動的時候，陳星燃正把空杯子放進水槽。他低頭看了眼屏幕，夏洛璃的消息跳出來：“明天工作室有個閉門評審會，你要不要來聽聽？新系列設(shè)計主題是‘家的味道’?！?
他手指懸在鍵盤上，剛想回“順路過去”，下一條消息緊接著彈了出來：“別裝忙了，先陪我看場電影，就當(dāng)預(yù)熱?！?
他愣了一下。
系統(tǒng)界面自動浮現(xiàn)在眼前，左下角跳出一段未來畫面：老城區(qū)的獨立影院，兩人坐在后排，銀幕光打在臉上。夏洛璃側(cè)頭看著他，聲音很輕：“你寫的那篇文章……讓我想起媽媽?！碑嬅娴竭@里戛然而止。
陳星燃眨了眨眼，關(guān)掉直播，回了個字：“好。”
半小時后，他站在影院門口等她。晚風(fēng)有點涼，他拉了拉衛(wèi)衣帽繩，嘴里叼著根草莓味棒棒糖。遠處人影晃動，夏洛璃小跑過來，發(fā)尾隨著步伐一跳一跳。
“你還真來了？”她仰頭看他，“我以為你會說‘改天’或者‘下次再說’?！?
“我說過很多次‘下次’嗎？”他問。
“每次我提吃飯、逛街、看展，你都說下次?！彼亮舜了绨?，“這次總算沒逃。”
電影院不大，墻上貼著手繪海報，放的是一部冷門紀(jì)錄片《灶火》。檢票時工作人員還多看了他們兩眼，大概沒想到這年頭還有人來看這種片子。
位置是夏洛璃選的，靠后排角落。坐下后她從包里掏出一包棒棒糖，遞給他一根青檸味的?！拔疫€記得你喜歡這個。”
“你怎么連口味都記得？”
“因為你上次吃芥末味的時候臉都綠了。”她笑出聲，“我還錄了視頻，要不要現(xiàn)在放給你看？”
“別！”他趕緊伸手去攔，結(jié)果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腕。兩人同時頓住，他收回手，拆開糖紙含進嘴里，假裝專注地盯著開場黑屏。
片子節(jié)奏慢，講的是幾個普通人和廚房的故事。前排有人看了十分鐘就起身離開，窸窣的腳步聲接連不斷。陳星燃一開始還在心里分析鏡頭語和剪輯節(jié)奏，直到聽見身邊傳來一聲極輕的嘆息。
他轉(zhuǎn)頭，看見夏洛璃盯著銀幕，眼神有點失焦。畫面上是一位老人蹲在老屋灶臺前，用舊陶罐煮姜茶，嘴里念叨：“我媽說，鍋氣夠了，人才能暖起來?！?
“我媽也這么說?！毕穆辶Ш鋈婚_口，聲音壓得很低，“她總說，紅糖糍粑要現(xiàn)煎才香，涼了就不是那個味了?！?
陳星燃沒接話。
他知道她母親走得早，也知道她每年清明都會去城郊墓園待一整天。但他從來沒聽她主動提起過這些。
“你知道嗎？”她繼續(xù)說，“我小時候最討厭她做飯。油煙沾衣服上難洗，她說那是‘生活的味道’。我覺得她在胡扯?！?
她頓了頓，嘴角揚起一點苦笑，“現(xiàn)在我想聞都聞不到了。”
陳星燃喉嚨動了動。
他想起自己寫那篇《我不是天才》時，刪掉了整整三頁關(guān)于童年的內(nèi)容。八歲綁定系統(tǒng)那天，他一個人躲在福利院樓梯間啃冷饅頭，窗外煙花炸響，別人家的年夜飯香氣順著通風(fēng)口飄進來。他當(dāng)時就在想，如果有人等他回家吃飯，會不會就不那么怕了。
“其實……”他開口，聲音比平時啞了些，“我寫文章的時候，就想讓人記得——有些東西慢一點，才真。”
夏洛璃轉(zhuǎn)過頭看他。
銀幕的光映在她眼里，像水波晃動。
“那你呢？”她問，“你的‘家的味道’是什么？”
他咬了口棒棒糖，糖塊咔嚓一聲裂開。“可能是……沒人催我吃飯吧?！彼f得隨意，卻看見她眉頭輕輕皺了一下。
“以后有人催了?！彼f。
他沒接這話，只是把兜帽拉下來一點，遮住眼睛。
電影結(jié)束時外面已經(jīng)黑透。兩人并肩走出影院，街邊小吃攤冒著熱氣，油鍋滋啦作響。一輛外賣電動車擦身而過，騎手大聲喊著“讓一下”。
“接下來去哪兒？”他問。
“走走？”她說。
他們沿著江邊步道慢慢往前。路燈一盞接一盞亮著，倒影在水面碎成金條。遠處高樓燈光閃爍，像是誰撒了一把星星。
“你說‘家的味道’，我現(xiàn)在懂了。”他忽然說，“不是誰規(guī)定的樣子，是有人等你回來吃飯?！?
夏洛璃腳步慢了下來。
她沒說話，只是輕輕靠在他肩上。他身體僵了一瞬，隨即放松下來，手插進衛(wèi)衣口袋，指尖碰到半根沒吃完的糖。
“那你以后……”她聲音很輕，“多回來吃幾次？”
他沒回答，而是悄悄把兜帽抬起來，罩住她腦袋，替她擋風(fēng)。
“你這件衛(wèi)衣都穿多久了？”她抬頭看他，“洗得都快褪色了?！?
“還好吧?！彼嗣淇?，“反正里面穿什么都行?！?
“下次我給你做件新的。”她說，“帶暗袋的那種，能塞好多糖?！?
“你會縫紉？”
“不會可以學(xué)?！彼吡艘宦?，“你以為我只會畫畫稿子？”
他笑了下，正想說什么，手機震了一下。是系統(tǒng)提示：
靈感值新增來源：夏洛璃·情感共鳴
當(dāng)前總額：
他沒點開詳情，直接劃掉了。
“你在看什么？”她問。
“沒什么?！彼咽謾C收起來，“就是周小胖問我明天幾點到工作室?！?
“騙人?！彼乘谎郏澳銊偛疟砬椴幌裨诨匚⑿?。”
他沒反駁，只問：“評審會幾點開始？”
“十點?！彼f，“不過你可以晚點來，我不差那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