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隊沿著運河一路北上,越是接近京城,空氣中的氛圍就越是微妙。
兩岸的景色逐漸繁華,碼頭城鎮(zhèn)越發(fā)密集,但往來船只看到這支押著囚船贓船的隊伍,都遠遠避讓,指指點點的議論也少了,更多的是沉默的注視和竊竊私語。
林如海站在船頭,眉頭微鎖。他能感覺到,無數(shù)道或明或暗的目光,正從四面八方投來,聚焦在這支船隊上。
江南鹽案的消息,顯然早已以比船速更快的速度傳回了京城,并且正在發(fā)酵。
這一日,船隊在距離京城百里的一處大碼頭停靠補給。當?shù)刂缫崖时娫诖a頭等候,態(tài)度恭敬得近乎諂媚,安排得滴水不漏。
但在宴請林如海時,知府幾番欲又止,旁敲側(cè)擊地打聽著京城的風向以及對涉案官員的處理意向,語間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惶恐。
林如海只是打著官腔,滴水不漏,心中卻愈發(fā)沉重。
看來,那份名單的威力已經(jīng)開始顯現(xiàn),許多人已經(jīng)坐不住了。
甚至夜間宿營時,韓守成都加強了數(shù)倍警戒,回報說發(fā)現(xiàn)了一些形跡可疑之人在營地外圍窺探,雖未靠近,但顯然來者不善。
“大人,看來咱們這回京的路,不太平啊?!表n守成低聲道。
林如海冷哼一聲:“跳梁小丑,何足道哉。陛下圣心獨斷,豈容他們左右?”話雖如此,他按在茶杯上的手指卻微微用力。
媽的,官場斗爭真是到哪兒都一樣,還沒進門就開始嗅味兒了。
趙鈺腦子里,那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聲音又嘀咕起來。
這林如海看著淡定,心里估計早就罵娘了。帶回來這么個炸藥包,誰不眼紅誰不害怕?
趙鈺本人則完全沒感覺。他正忙著教訓那兩只越來越無法無天的猴子——
它們趁人不備,偷吃了薛寶釵送的一盒精致點心,還打翻了他的萬花筒。
“壞猴子!笨蛋猴子!罰你們今晚沒有瓜子吃!”趙鈺氣呼呼地對著猴籠訓話。那兩只猴子則齜牙咧嘴地對他做鬼臉,顯然沒把懲罰放在眼里。
又行了兩日,京城那巍峨的城墻輪廓終于出現(xiàn)在地平線上。運河上的船只明顯增多,漕船、官船、客船、貨船穿梭往來,一片繁忙景象。
但在這片繁忙之下,暗流涌動。
一些看似普通的客船或貨船,總會“不經(jīng)意”地靠近船隊,船上的人看似忙碌,眼神卻總往囚船和欽差座船上瞟。
甚至有一次,一條小船借著給大船讓路的由頭,靠得極近,船上一個商人打扮的人揚聲笑問:
“前面的可是揚州凱旋的林大人船隊?可喜可賀??!不知那膽大包天的汪家,何時明正典刑???”話語看似恭維,實則是在打探消息,試探口風。
韓守成立刻命令侍衛(wèi)將其驅(qū)離,臉色難看。
這些人,膽子越來越大了!
林如海得到匯報,只是淡淡道:“不必理會。魑魅魍魎,徒增笑耳?!钡麜坷锏臒簦瑓s亮得越來越晚。他需要在面圣之前,將所有的證據(jù)、供詞、思路重新梳理一遍,準備好應對任何可能的詰難和攻訐。
趙鈺也終于從猴子的恩怨中抬起頭,注意到了遠處的城墻。
“福安!那就是京城嗎?好大!”他有些興奮地指著,“快到了快到了!我要吃烤鴨!吃涮羊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