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鶯兒靜靜地聽著,臉上那抹慵懶的笑意并未散去,反而在秋棠和冬雪說完之后,加深了幾分。她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支在桌上,十指交叉抵著下頜,目光再次投向樓下那喧鬧的戲臺。臺上,那落魄書生正對富家小姐信誓旦旦,指天畫地,訴說著海枯石爛的誓。
看著那戲文里的場景,黃鶯兒嘴角勾起一抹略帶譏誚又了然的弧度,悠悠開口道:“你們說的這些,難道……我自己心里不清楚嗎?”
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洞悉世情的清醒和平靜,讓秋棠和冬雪都微微一愣。
“這世間的男子,熙熙攘攘,為利來,為利往。真心?或許有吧,但如同沙里淘金,少之又少。”黃鶯兒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戲臺,看到了更遠的地方,“攀龍附鳳,借勢上位,本就是這名利場中最常見的戲碼。我見的,未必比你們少。”
她頓了頓,語氣中多了一絲難以喻的復雜情緒,繼續(xù)說道:“可是……你們不覺得,他……很有趣嗎?”她微微側過頭,看向兩位侍女,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彩,“明明生得那般俊俏,惹得浮玉樓里那些女客都偷偷看他,他卻渾然不覺,或者說是毫不在意。面對我……嗯,那些‘不合規(guī)矩’的舉動,他會臉紅,會結巴,會像個受驚的兔子一樣想躲開,卻又強撐著讀書人的體面,說什么‘明媒正娶,方合禮法’。”
說到這里,她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帶著幾分回味:“你們是沒看見,前日在河邊,我不過是……稍微逗了他一下,他居然……居然流了鼻血!”她笑得肩膀微微抖動,眼波流轉間媚態(tài)橫生,“一個能在那般詭異的貢品失竊案中保持冷靜、抽絲剝繭的人,卻在我面前如此……如此純情失措。這種反差,難道不有趣嗎?”
她的語氣漸漸變得認真起來:“他并非不懂這世間的規(guī)則,也并非不明白接近我可能帶來的好處。但他似乎……更在意他心中的那套準則,那份讀書人的‘禮’和‘義’。即便在……在那種情況下,”她臉頰微紅,顯然指的是那個吻,“他推開我時,說的也是‘不敢褻瀆’,而非其他。這份近乎迂腐的堅持,在這種年紀,在這京城里,你們說,是不是很……難得?”
秋棠和冬雪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她們跟隨小姐多年,見過她玩弄人心于股掌,見過她談笑間應對各種陰謀詭計,何曾聽過她用如此帶著欣賞、甚至是一絲珍視的語氣去評價一個男子?而且評價得如此細致,如此……沉浸。
“可是小姐……”秋棠還想再勸。
黃鶯兒卻擺了擺手,打斷了她,目光重新變得悠遠而堅定,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決斷:“好了,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放心,你們小姐我,還沒那么容易被沖昏頭腦?!?
她端起已經微涼的茶,輕輕晃動著,看著杯中沉浮的茶葉,聲音低沉了幾分,帶著一種與平時迥異的沉穩(wěn)與力量:“正因為知道這世間真心難覓,權力漩渦險惡,所以……我才更要親自看看,他這張白紙,最終會被染上怎樣的顏色?他的那份‘堅持’,到底能堅持多久?”
她的嘴角重新浮現(xiàn)出那抹標志性的、帶著幾分狡黠和掌控力的笑容,仿佛一切盡在掌握:“觀察,自然是要觀察的。試探,也未必就會停止。這就像……就像品一壺好茶,急不得,需要慢慢沏,細細品,才能嘗出其中真味。若他真如我所想,是那塊未經雕琢的璞玉……那么,即便過程曲折些,多費些心思,也是值得的。若他最終也流于世俗……”
她沒有再說下去,只是輕輕將杯中剩余的冷茶潑在地上,動作優(yōu)雅卻帶著一絲凜冽的意味。那未盡之語,秋棠和冬雪都明白。若張綏之最終也讓小姐失望,那么以小姐的性格和手段,自然有無數(shù)種方式可以抽身而退,甚至……讓他付出代價。
只是,看著大小姐此刻眼中那混合著興趣、探究、以及一絲連她自己可能都未曾完全意識到的沉迷的光芒,秋棠和冬雪心中都不由得升起同一個念頭:這一次,大小姐恐怕是真的……有些陷進去了。這后續(xù)的發(fā)展,怕是會比任何一臺戲都要精彩,也更要……小心謹慎了。
黃鶯兒不再多,重新將注意力投向戲臺,似乎真的開始欣賞起戲文來。只是那微微上揚的嘴角和眼底流轉的波光,透露著她遠未平靜的內心。華音閣內,戲正酣,曲未終,而看戲人的心曲,也剛剛奏響了引人入勝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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