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風雪漸歇。張綏之與徐舒月二人分頭行動,他獨自一人,踩著沒過腳踝的積雪,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家走。一整天的奔波勞碌,鬼市的陰森詭譎,與費爾南多、胡百通周旋的驚心動魄,都讓他心力交瘁。此刻,他唯一的念頭,便是回到家中,用一碗熱湯,驅(qū)散周身的寒氣與疲憊。
然而,當他走近位于順天府街巷深處、那座屬于他自己的小小院落時,卻意外地聽到屋內(nèi)傳來一陣陣熱熱鬧鬧的笑語聲和筷子碰撞碗碟的清脆聲響。
“咦?”張綏之腳步一頓,面露詫異。他離家時,院中尚是寂靜無聲,怎會……他走近了些,透過糊著白紙的窗欞縫隙向內(nèi)望去,這一看,頓時愣住了。
只見屋內(nèi)燈火通明,暖爐燒得正旺,將整個屋子烘得溫暖如春。他的妻子,當朝永淳長公主,大明最尊貴的女人之一,朱秀寧,此刻正一身家常的鵝黃色夾襖,未施粉黛的容顏在燭光下煥發(fā)著動人的光彩。她與貼身侍女花翎、阿依朵三人圍坐在一張小巧的火鍋旁,興高采烈地涮著肉片?;岷桶⒁蓝淠樕蠏熘髅牡男σ?,時不時為公主布菜,氣氛輕松而融洽。桌案上,擺滿了從京城著名食肆“浮玉樓”送來的精致菜肴,琳瑯滿目,香氣四溢。
公主……竟然在家中設(shè)宴?還如此開心?
張綏之心中百感交集,既有驚訝,也有一絲莫名的暖意。他推開虛掩的院門,走了進去。
“我回來了?!彼谅曊f道。
屋內(nèi)的笑語聲戛然而止。朱秀寧聞聲,猛地抬起頭,看到是他,臉上瞬間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她幾乎是一個箭步就沖了過來,在張綏之還沒來得及反應之際,踮起腳尖,飛快地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隨即笑靨如花地看著他,帶著幾分撒嬌的口吻道:“你回來啦!”
一股淡淡的、屬于她獨有的馨香鉆入鼻息,那溫軟的觸感讓張綏之一愣。
“殿下……”他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被親過的臉頰。
“叫我秀寧!”朱秀寧白了他一眼,隨即拉著他坐下,興奮地說道:“快坐下快坐下!我讓人從浮玉樓訂了最新鮮的食材,正愁沒人陪我吃呢!你回來正好!”
說著,她便不停地往張綏之碗里夾菜,肥瘦相間的鮮切羊肉、滑嫩的魚片、翠綠的蔬菜,片刻間,張綏之的碗里便堆成了一座小山。
張綏之看著碗里的食物,又看看眼前這個與平日里端莊肅穆的公主判若兩人的朱秀寧,心中感慨萬千。他餓了整整一天,此刻聞到香味,也顧不得許多,拿起筷子便大快朵頤起來。
一頓飯,在一種奇妙的溫馨氛圍中吃完。朱秀寧顯然對他今天一天的遭遇充滿了好奇與擔憂,待他放下筷子,便拉著他的手,柔聲問道:“今天……到底怎么樣了?聽老王他們回來說,案情很復雜,還牽扯到了……德清公主?”
她的眼神中,既有對張綏之的關(guān)心,也透露出對這樁牽扯到宗室女失蹤大案的重視。
張綏之點了點頭,將今天在德清公主府的發(fā)現(xiàn),以及隨后去鬼市追查“夢羅香”、結(jié)識弗朗機人費爾南多、并得知“胡百通”這條線索的經(jīng)過,揀要緊處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
朱秀寧靜靜地聽著,美麗的臉上神色變幻。當聽到林可念失蹤,德清公主態(tài)度蹊蹺,以及那詭異的“夢羅香”時,她的眉頭緊緊蹙起。身為后宮之主,她深知皇家體統(tǒng)與京城安穩(wěn)的重要性。更何況,德清公主不僅是宗室貴胄,更是當今圣上的親姑姑,她的女兒出事,絕非小事。
“‘夢羅香’……‘胡百通’……”朱秀寧喃喃自語,眼中閃過一絲決斷,“這事,本宮不能不管?!?
她看著張綏之,認真地說道:“你放心,本宮明日一早,便會動用宮中的關(guān)系和影響力。通過幾位本宮信任的掌事宮女和老公公,去暗中查訪尚宮局、內(nèi)府庫等處的記錄和口風。看看這‘夢羅香’是否曾有流入宮中,或是與哪些權(quán)貴有所關(guān)聯(lián)。胡百通此人,本宮也會想法子探查他的底細。”
這番話,無疑是一劑強心針。張綏之知道,朱秀寧此舉,不僅是為了幫他,更是為了維護皇家的顏面與京城的秩序。他心中感動,鄭重地拱手道:“多謝殿下!有殿下相助,此案必能早日水落石出!”
“我們之間,還說什么謝字。”朱秀寧嗔了他一眼,隨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臉上露出嬌憨之色,“對了,今天晚上,本宮就睡在你這里了?!?
“啊?”張綏之一愣,連忙道:“殿下,這……這不合規(guī)矩。府中雖有客房,但……”
“有什么不合規(guī)矩的!”朱秀寧打斷他,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嬌蠻,“本宮乏了,不想回宮。再說,這里有秀寧愛吃的東西,睡得也安心。你趕緊去給本宮安排房間!”
張綏之無奈,只得起身道:“是,殿下。請稍候。”
他正準備去收拾客房,卻被朱秀寧一把拉住。公主殿下眼波流轉(zhuǎn),帶著幾分狡黠與依賴,膩聲道:“不用那么麻煩。今晚……就和你一起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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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張綏之聞,只覺得一道驚雷在腦中炸響,俊臉瞬間漲得通紅。
朱秀寧卻理直氣壯,甚至還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嬌怯”:“怎么?你不愿意?本宮……本宮是怕啊!外面最近不太平,總有采花賊出沒。你這里清凈,本宮睡在你身邊,才覺得踏實。再說,有你這個‘大老爺’在,那些賊人也不敢來!”
這話說得,既嬌憨又帶著一絲依賴,讓人難以拒絕。
張綏之哭笑不得,連忙解釋:“殿下說笑了!采花賊……采花賊都已經(jīng)被我抓了!”
“那也不行!”朱秀寧立刻撅起嘴,假裝生氣地扭過頭,“你是不是……是不是外面有別的女人了?嫌棄本宮了?所以才不愿我留下!”
“我……我怎會!”張綏之急得連連擺手,滿臉通紅,“臣對殿下忠心耿耿,天地可表!只是……只是同床共枕,于禮不合……”
“禮?在本宮這里,沒什么不合的!”朱秀寧哼了一聲,又轉(zhuǎn)過頭來,眼圈微微泛紅,帶著幾分委屈,“還是說……你心里沒本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