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眸。

望向殿外濃得化不開的沉沉夜色。

“你既然知道萬死難贖罪，

自去領(lǐng)三十杖。

杖畢，

滾去韓國夫人靈前，

日夜跪守，

若靈堂之上，”

她頓了頓。

每一個(gè)字都重若千鈞。

“再生半點(diǎn)風(fēng)波，

你便……

不必再來見本宮。”

王延年如蒙大赦。

又似被抽去了脊骨。

涕淚橫流。

“謝……謝娘娘天恩！奴才……奴才定當(dāng)肝腦涂地！”

他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出殿外。

殿門合攏。

武媚娘才緩緩，

將手中的奏折。

輕輕放下。

指尖。

不知何時(shí)已用力至泛白。

她靜靜地。

望著那空蕩蕩的殿門。

目光幽深難測。

良久。

一聲極輕極輕的嘆息。

溢出唇畔。

消散在清冷的空氣中。

內(nèi)殿的錦簾。

被一只枯瘦的手微微掀開一角。

李治沙啞疲憊的聲音。

帶著濃濃睡意傳來。

“媚娘……夜深了……何事喧擾……”

武媚娘倏然回神。

面上所有情緒瞬間斂去。

恢復(fù)成一貫的雍容沉靜。

她側(cè)首。

對著簾內(nèi)。

聲音溫婉如常。

帶著恰到好處的安撫。

“陛下安心歇息?！?

“無事?！?

她瞥了一眼案上堆積的奏疏。

她重新提起朱筆。

筆尖懸在攤開的奏疏之上。

凝滯半空。

那未干的墨跡。

如同她此刻。

難以落定的心緒。

次日清晨，霜寒未退。

楊氏攜賀蘭敏樂，已直入宮闈。

武媚娘此刻還在上朝，

未及相見。

黃羽、白月二嬤嬤。

于偏殿小心侍奉。

楊氏端坐錦凳，背脊挺直如松。

一張老臉陰沉似水。

布滿刻骨的恨意與哀慟。

不發(fā)一，周身散發(fā)的寒氣，

幾乎將殿內(nèi)暖爐的熱力都驅(qū)散。

賀蘭敏樂垂首立于她身側(cè)。

面色蒼白如紙。

雙目紅腫。

眼神卻空洞。

白月與黃羽一看二人這樣子，

便知道是為了武順的死而來。

只能垂手恭立一旁，

大氣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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