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幾個呼吸間,一片歪歪扭扭、但勉強(qiáng)能辨認(rèn)的“字跡”出現(xiàn)在濕潤的泥地上,用的正是那暗紅粘液:
“自愿搬遷,非暴力拆遷。老板(陸)畫餅,此地有毒。江湖再見,后會無期!——苦逼蝕骨草全體敬上。ps:新家地址保密!”
字跡旁邊,還用粘液畫了個極其抽象的、捂著臉哭泣的小草圖案。
楚清歌:“……”
沈墨:“……”
原本縮在殼里裝死的阿甲,這會兒也繃不住了,綠豆眼瞪得溜圓,像兩顆震驚的小燈泡,小心翼翼地又探出半個腦袋,脖子伸得老長,仿佛要湊到那字跡跟前仔細(xì)研究。它瞅著那些熒光流轉(zhuǎn)、自帶韻律感的符文,憋了半天,才用一種混合著難以置信和一絲絲敬畏的語氣,甕聲甕氣地感嘆道:“嚯!這幫草……還挺有…呃,‘文化’?寫的啥?”
另一邊,一直悄無聲息的赤羽也跟詐尸似的,“活”了過來。它踱著優(yōu)雅(或者說傲慢)的小步子,慢悠悠地湊到那些發(fā)光的字跡旁邊,微微歪著它那精致的小腦袋,黑豆眼銳利地掃視著那些筆畫。片刻后,它那小巧的喙里發(fā)出一聲清晰的、充滿鄙夷的“嘖”,小翅膀還嫌棄地扇了扇,仿佛要驅(qū)散什么難聞的氣味,尖聲銳評道:“一股子廉價糖果混著舊書頁的過期糖漿味兒,嘖,俗不可耐,沒品!一看就是垃圾食品吃多了的審美!”
楚清歌憋著笑,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指著地上那灘“血淚控訴書”,一本正經(jīng)地對沈墨說:“沈師兄,你看,它們覺悟很高嘛!深刻認(rèn)識到了錯誤,自愿搬遷,還主動留下了‘悔過書’。咱們玄天宗是名門正派,講究以德服人…呃,服草。既然它們這么配合,要不…就放它們一馬?省得您動手,還臟了您的劍不是?”
沈墨的目光從那極具“草根”藝術(shù)氣息的留上緩緩抬起,落在楚清歌寫滿“真誠”和“快夸我機(jī)智”的臉上。他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但眼底深處那層冰冷的殺意,似乎被眼前這荒誕絕倫的一幕沖淡了些許,變成一種極其復(fù)雜、難以喻的神色。像是困惑,像是無語,又像是…一絲極其微弱的、對這個世界多樣性的驚嘆?
他沉默著。山風(fēng)吹過,帶來洼地里殘余的甜腥氣和沈墨身上清冽的松柏冷香,形成一種古怪的混合氣味。
阿甲縮在土里,大氣不敢出。赤羽歪著頭,黑豆眼在沈墨和楚清歌之間來回掃視,似乎在評估這出戲還能不能唱下去。
楚清歌臉上的笑容有點(diǎn)僵了,心里開始打鼓。這煞星…不會覺得被耍了,更生氣了吧?
就在楚清歌琢磨著要不要再祭出“辣醬拯救世界”計劃緩和氣氛時,沈墨終于動了。
他什么也沒說。
只是握著劍柄的手,極其緩慢地松開了力道。那吞吐不定的凜冽劍氣,如同退潮般悄然斂入古樸的劍鞘之中,只余下劍穗末端幾縷冰蠶絲在風(fēng)里輕輕晃蕩。
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灘暗紅的“悔過書”和旁邊那個哭唧唧的抽象小草涂鴉,又看了一眼一臉“我很無辜我很講理”的楚清歌,薄唇幾不可察地抿了一下,隨即轉(zhuǎn)身。
玄色的衣袂在微涼的空氣中劃過一道利落的弧線。
“明日此時,”他清冷的聲音隨著山風(fēng)飄來,沒什么情緒,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此地若還有半株毒草……”
他沒說完,但那未盡之意比任何威脅都有效。
楚清歌看著那挺拔孤峭的背影消失在禁地入口的樹影里,長長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后背都汗?jié)窳恕?
“呼……嚇?biāo)滥愎媚棠塘?!”她拍著胸口,一屁股坐在地上?
“吱吱!”阿甲立刻從土里完全鉆出來,綠豆眼放光,“清歌丫頭!高!實在是高!兵不血刃,空手套白狼??!那幫孫子真能搬?”
“搬!必須搬!”楚清歌沒好氣地踢了一腳旁邊一塊小石頭,對著洼地里還沒散去的毒草意念傳音,“聽見沒?明天天亮之前,給我消失得干干凈凈!不然,等著變麻辣火鍋底料吧!我說到做到!”
洼地里瞬間響起一片窸窸窣窣的、如同無數(shù)小爪子在刨土的奇異聲響,還夾雜著細(xì)微的、植物-->>根系被強(qiáng)行拔離土壤的“啵?!甭暎约澳莻€尖細(xì)男聲忙不迭的保證:“搬搬搬!大姐放心!小的們這就收拾細(xì)軟!連夜扛根跑路!絕不給您和那位煞星添堵!”
楚清歌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目光掃過地上那灘已經(jīng)開始發(fā)黑凝固的粘液字跡,又瞥了眼赤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