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歌是被一陣極其暴躁的摔打聲吵醒的。
“混賬!叛徒!欺師滅祖的東西!老夫的藥典!老夫的心血啊啊啊——!”
那聲音蒼老又憤怒,穿透力極強,直往她天靈蓋里鉆,還伴隨著稀里嘩啦,像是無數(shù)竹簡被狠狠摜在地上的聲音。
她猛地睜開眼,視線還有些模糊,腦子里嗡嗡的。什么情況?誰在她腦子里拆房子?她下意識就想伸手去摸放在枕邊的、用妖獸皮特制的“隔音靜心符”——那是她專門用來屏蔽丹尊殘魂半夜叨叨叨的利器。
手剛一動,就碰到一團毛茸茸、熱乎乎的東西。
“啾!吵死啦!哪個不長眼的老頭敢擾本座清夢!”赤羽炸著一身還沒長齊、顏色依舊一難盡的羽毛,像個被踩了尾巴的小炮仗,從她頸窩里蹦起來,綠豆小眼憤怒地掃視著昏暗的室內(nèi)。顯然,它也被那驚天動地的“腦內(nèi)噪音”轟醒了。
楚清歌:“……”
哦,不是拆房子,是拆她腦子。她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殘留的夢境碎片異常清晰:一個白胡子老頭,穿著破破爛爛的麻布衣裳,臉氣得通紅,正對著虛空瘋狂輸出,唾沫星子簡直要噴出夢境。而他指著鼻子罵的對象,赫然是一個模糊但透著一股子油滑勁兒的影子——那輪廓,燒成灰她都認得,絕對是賴在她識海里的那位“丹尊前輩”!
“篡改!無恥的篡改!老夫嘗遍百草,以身試毒寫下的《萬草圖解》,被你個孽障偷梁換柱!‘蝕心蠱’明明劇毒噬魂,你竟敢在傳承里寫成‘固本培元’的補藥?你想害死多少后來人!叛徒!神農(nóng)氏的恥辱??!”老頭那痛心疾首又怒火滔天的咆哮仿佛還在耳邊回蕩。
楚清歌一個激靈,睡意全無。她反應快得驚人,幾乎是鯉魚打挺坐起身,動作麻利地從枕下摸出一個小巧的玉簡和一支特制的靈氣筆。指尖灌注一絲微弱的靈力,玉簡表面亮起柔和的光,她運筆如飛,唰唰唰就開始記錄:
“驚爆!上古秘聞!神農(nóng)氏老祖深夜托夢,痛斥某丹道巨擘驚天學術(shù)造假!篡改藥典,劇毒變補藥,疑為謀財害命?受害者遍布萬年?獨家內(nèi)幕,欲知詳情,十塊下品靈石起售!量大從優(yōu)!支持傳訊玉符訂購!”她嘴里還念念有詞,眼睛閃閃發(fā)亮,仿佛看到了一條發(fā)家致富的康莊大道,“這標題夠勁爆吧?赤羽,你說能上咱們宗門《八卦周報》的頭條不?這期銷量絕對爆!”
赤羽歪著小腦袋,似乎還在努力理解“頭條”是什么意思,小爪子下意識地踩了踩楚清歌攤開的被角。
“哼!小丫頭片子,少在那里編排老夫!”丹尊殘魂那帶著一絲惱羞成怒的聲音立刻在她識海里響起,試圖蓋過她對頭條生意的暢想,“一個瘋瘋癲癲的老頭子的夢囈胡話,你也當真?他懂什么?他懂個……咳!老夫那是結(jié)合后世實踐,對古方進行與時俱進的優(yōu)化改良!這叫創(chuàng)新發(fā)展!你懂不懂?”
“優(yōu)化改良?”楚清歌嗤笑一聲,筆尖在玉簡上點得飛快,記下丹尊的狡辯語錄,“把‘蝕心蠱’這種一聽名字就能毒死一片的玩意兒,優(yōu)化成‘固本培元丹’的主材料?老祖宗,您這創(chuàng)新的步子邁得有點大啊,不怕扯著……呃,不怕道心不穩(wěn)嗎?您這優(yōu)化完了,是打算固誰的‘本’,培誰的‘元’?是打算把修士直接優(yōu)化到地府去報道,幫閻王爺培植元(員)工嗎?”她語速又快又毒,字字戳心。
“你!牙尖嘴利!”丹尊殘魂被她噎得氣息一滯,隨即又強自鎮(zhèn)定,用一種“你還太年輕”的優(yōu)越感口吻道,“小輩無知!歷史,從來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老夫當年功參造化,丹道獨步寰宇,對藥性的理解豈是那等只會埋頭嘗草的老頑固能比的?老夫說它是補藥,它就必然是補藥!其中蘊含的陰陽相濟、以毒攻毒的至高妙理,爾等凡俗豈能窺見萬一?這叫……這叫‘破而后立’!”
為了增加說服力,丹尊殘魂在她識海里還非?!百N心”地具現(xiàn)化了一本光芒閃閃、道韻流轉(zhuǎn)的古籍虛影——《九轉(zhuǎn)青靈訣·丹尊正統(tǒng)注釋版》。那封面做得極其華麗正統(tǒng),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氣息,翻開的那一頁,正展示著關于“蝕心蠱”的條目,上面果然明晃晃寫著:蝕心蠱,性溫平,微毒,入心經(jīng),有滌蕩心魔、穩(wěn)固神魂之奇效……
“看見沒?白紙黑字,老夫親筆注釋!這才是正統(tǒng)傳承!”丹尊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心虛,但更多的是強行撐起的倨傲。
楚清歌看著那金光閃閃的“注釋版”,嘴角抽了抽,還沒等她開口吐槽這連夜趕制的“偽正版教材”,旁邊一個帶著濃濃睡意和食物殘渣味道的聲音響了起來。
“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