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末日般的京城里,這里,竟成了一片唯一的凈土。
陸平快步迎了上來,他身上的煞氣比之前更重,眼神也更加沉穩(wěn)。
“大人,您回來了?!?
“城里的情況如何?”林淵一邊走,一邊脫下身上的布衣。
“亂,全亂了?!标懫降穆曇艉艿统?,“順天府的衙役們,現(xiàn)在只敢白天三五成群地出門,一到晚上,就沒人敢上街了。小的們已經(jīng)按您的吩咐,加強(qiáng)了咱們駐地周邊的巡邏,昨晚就抓了七八個想摸進(jìn)來偷東西的流民。”
“怎么處理的?”
“打斷了一條腿,扔出去了?!标懫降恼Z氣沒有絲毫波瀾,“您說過,非常時期,要用重典。咱們這里不是善堂,不能開這個口子。”
林淵點了點頭,沒有評價。他知道,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在這亂世,他需要的是一支令行禁止、鐵血無情的軍隊,而不是一群濫發(fā)善心的童子軍。
“錢彪那邊呢?”
“錢掌柜那邊還沒消息。不過,他派人來說,吳三桂那個副將楊坤,這幾日倒是安分,除了拜會了幾個兵部的熟人,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驛館里,像是在等什么。”
“等?”林淵的腳步頓了一下,“他不是來找人的嗎?這么有耐心?”
“是有些奇怪。”陸平也皺起了眉,“按理說,他那種人,應(yīng)該早就鬧得滿城風(fēng)雨了才對?!?
林淵走到書房的窗前,看著操場上那些生機(jī)勃勃的士兵,心中那股因外界的腐朽而生出的煩躁,稍稍平復(fù)了一些。
吳三桂在等,王德化也在等。
這兩條最兇惡的狼,都在暗中窺伺,等待著最佳的下手機(jī)會。而李自成的大軍,就是那個不斷催促他們做出決定的鐘擺。
風(fēng),越來越大了。
林淵能感覺到,一場遠(yuǎn)比他預(yù)想中更猛烈、更復(fù)雜的風(fēng)暴,正在京城的上空匯聚。他現(xiàn)在所做的這一切,練兵、安撫、布局,都只是在為自己這艘小船,加固船板,準(zhǔn)備迎接那足以傾覆一切的驚濤駭浪。
他伸出手,接住一片從窗外飄進(jìn)來的枯葉。葉脈已經(jīng)干枯,輕輕一捏,便化作了齏粉,從指縫間滑落。
“大人,”陸平忽然又想起一件事,語氣里帶著幾分古怪,“城里最近有個傳,不知您聽說了沒有?!?
“什么傳?”
“都在說,咱們錦衣衛(wèi)出了個‘林青天’?!标懫降谋砬橛行┫胄τ植桓倚?,“說您不僅剿匪厲害,還會變戲法,能從地里種出吃食來,救濟(jì)百姓。傳得神乎其神,還有人偷偷給您立長生牌位的?!?
林淵一怔,隨即啞然失笑。他知道,這定是之前平息流民暴亂,用糧食安撫時,被有心人看到了,一傳十,十傳百,便成了這般模樣。
民心,真是個奇妙的東西。你無心插柳,它或許會給你一片蔭涼。
可林淵清楚,在這滔天的亂局之中,這點虛名,屁用沒有。能救命的,只有自己手中的刀,和身后的這支軍隊。
就在這時,一名負(fù)責(zé)情報的親信,神色凝重地從門外快步走入。他沒有看陸平,徑直走到林淵面前,單膝跪地,聲音壓得極低,卻清晰無比地傳入林淵耳中。
“大人,錢掌柜密報。”
親信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每一個字都透著一股山雨欲來的緊張。
“楊坤動了。一刻鐘前,他帶了十余名親兵,沒有乘坐官轎,而是騎馬,直接去了……田府。”
“田府?”陸平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林淵的瞳孔,卻在瞬間猛地一縮。
田府!前國丈,田宏遇的府??!
那是陳圓圓在入京后,被送給吳三桂之前,所居住的地方!
那只一直按兵不動的猛虎爪牙,終于失去了耐心。他沒有選擇在京城里大海撈針,而是直奔源頭,從最初的線索開始查起。
這一步,狠辣,且精準(zhǔ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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