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棋,該怎么下?
硬守,是死路一條。突圍,又能去向何方?南下,同樣是前途未卜。
她的眉頭,不自覺地蹙了起來,那雙曾令無數(shù)男人沉醉的桃花眸里,此刻閃爍的,是思索的光芒。
或許……破局的關(guān)鍵,不在城內(nèi),也不在城外那些虛無縹緲的勤王軍身上。
而在……人。
她想起了林淵曾無意中提過的一句話:“得人心者,未必得天下。但失人心者,必失天下?!?
李自成失了人心,崇禎也失了人心。
那林淵呢?他剿匪,他安民,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一點(diǎn)點(diǎn)收攏那些被遺棄的人心。
想到這里,陳圓圓的心中,豁然開朗。她似乎抓住了一絲線頭,雖然還很模糊,卻讓她感到一陣莫名的興奮。
她想把這些想法告訴林淵。
她不再只想做一個(gè)被他保護(hù)在身后的女人,她想站在他身邊,哪怕只是為他分析一卷史書,為他提供一個(gè)不同的思路,她也想成為他手中的一顆有用的棋子,而不是一件精美的藏品。
正在這時(shí),院門外傳來了一陣沉穩(wěn)而熟悉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不快,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感,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人的心上。
陳圓圓的心,猛地一跳。她快步走到窗邊,悄悄推開一絲縫隙向外望去。
夕陽的余暉,將整個(gè)院子染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
林淵正從院門口走進(jìn)來。
他換下了一身戎裝,只穿著一件尋常的青色長衫,但那股從尸山血海里帶出來的凜冽煞氣,卻怎么也掩蓋不住。他的頭發(fā)有些凌亂,衣角上,似乎還沾著幾點(diǎn)已經(jīng)干涸的、暗紅色的痕跡。
他沒有看任何人,徑直走到了院中的石桌旁,坐了下來。他沒有說話,只是抬起手,用手指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小翠端著一盆熱水,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上前,想為他擦拭。
林淵擺了擺手,示意她退下。
整個(gè)小院,再次陷入了寧靜。
陳圓圓就這么隔著窗,靜靜地看著他??粗o鎖的眉頭,看著他疲憊的神態(tài),看著他身上那股與這方小院格格不入的血與火的氣息。
她心中那些剛剛理清的思緒,那些關(guān)于歷史、關(guān)于人心的感悟,此刻都化作了一股難以喻的心疼。
她深吸一口氣,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她手中,還拿著那本翻開的《資治通鑒》。
林淵聽到了腳步聲,抬起頭。當(dāng)他的目光與陳圓圓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時(shí),他那雙冰冷銳利的眸子里,瞬間柔和了下來,仿佛冰雪初融。
“吵到你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陳圓圓搖了搖頭,她走到石桌的另一邊,坐下。她沒有問東城的情況,也沒有問他是否受傷。
她只是將手中的書,輕輕推到了他的面前。
“我今天看書,看到一句話?!彼穆曇?,像院中的清泉,洗滌著人心的煩躁與殺戮之氣。
“‘得人者昌,失人者亡’?!?
林淵的目光,從她的臉上,落到那本泛黃的史書上,微微一怔。他看著那八個(gè)字,又抬起頭,深深地看著眼前的女子。
夕陽下,她的臉龐美得不似凡人,但那雙清澈的眸子里,卻閃爍著前所未有的智慧與理解的光。
林淵忽然笑了。
那是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帶著欣慰與驚喜的笑容。他感覺自己渾身的疲憊,仿佛都在這一刻,被這八個(gè)字,和眼前這個(gè)懂他的女人,一掃而空。
他知道,他種下的種子,不止在新兵營的操場上發(fā)了芽。
在這座安靜的小院里,他所守護(hù)的這朵絕世名花,也正在以一種他未曾預(yù)料的方式,悄然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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