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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的最后一抹余暉,被高大的院墻切割得支離破碎。
林淵與陳圓圓在石桌旁靜坐了片刻,誰都沒有再說話。他能從陳圓圓的眼中看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光,那不僅僅是傾國傾城的艷光,更是一種被智慧點燃的星火,讓他感到欣慰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暖意。
但這片刻的溫存,終究是亂世中的奢侈品。
夜色如墨,迅速吞噬了京城。
林淵離開了那座寧靜的小院,他身上的青衫被夜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那股剛剛被溫柔泉水洗滌過的煞氣,重新變得冷冽而凝實。
穿過幾條幽深曲折的巷道,他來到了一處早已廢棄的官辦織造廠。這里占地極廣,高大的圍墻與外界隔絕,幾座巨大的庫房如同蟄伏的巨獸,在夜色中沉默無聲。
陸平早已在此等候,他身后,是三千名靜立無聲的漢子。
他們便是白馬義從。
這些人,是林淵從最早收攏的流民中,百里挑一挑選出的精銳。他們與新兵營的士兵不同,他們追隨林淵的時間更長,見證了他從一個錦衣衛(wèi)校尉到如今這般地位的全過程,忠誠早已刻入骨髓。他們也是林淵藏得最深的一張底牌。
此刻,他們穿著統(tǒng)一的黑色勁裝,負(fù)手而立,在空曠的廠區(qū)內(nèi)排列成一個個整齊的方陣。沒有一絲聲響,沒有半點交頭接耳,只有沉穩(wěn)的呼吸聲匯聚成一股壓抑的暗流。他們就像是黑暗本身的一部分,隨時準(zhǔn)備撲向獵物。
林淵的目光從他們臉上緩緩掃過。
這些面孔,有的年輕,有的滄桑,但每一雙眼睛里,都燃燒著同一種火焰——那是對林淵近乎狂熱的崇拜與信賴。
“今晚,帶你們?nèi)ヒ粋€地方?!?
林淵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廠區(qū)。
“一個能讓你們脫胎換骨的地方。在那里,你們會經(jīng)歷最殘酷的戰(zhàn)斗,會看到最真實的死亡。你們要做的,就是忘記恐懼,忘記時間,只記住我的命令?!?
他的話語中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心神一凜。
“閉上眼睛?!?
三千人聞令,整齊劃一地閉上了雙眼。
林淵站在他們面前,也緩緩合上了眼。他的意識沉入腦海深處,與那幅神秘的大明國運圖連接。他沒有去關(guān)注那日益縮減的亡國倒計時,而是將心神全部集中在國運圖旁邊,一個隨著他實力提升而解鎖的,名為演武空間的灰色圖標(biāo)上。
隨著他意念的注入,那圖標(biāo)瞬間綻放出璀璨的光芒。
下一刻,現(xiàn)實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站在廠區(qū)中的三千名白馬義從,只覺得眼前一黑,隨即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大力量猛地拉扯。那種感覺,像是靈魂被硬生生從軀殼中拽出,墜入了無盡的深淵。
有人下意識地想驚呼,卻發(fā)現(xiàn)自己發(fā)不出任何聲音。有人想掙扎,卻感覺不到自己的四肢。
這過程只持續(xù)了短短一瞬。
當(dāng)他們再次能看清眼前景象時,所有人都被驚得呆立當(dāng)場,如同三千尊泥塑木雕。
他們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片無邊無際的平原上。腳下的土地是灰白色的,堅硬而平整,一直延伸到視野的盡頭。而頭頂,沒有太陽,沒有月亮,也沒有星辰,只有一片灰蒙蒙的、仿佛由無數(shù)細(xì)小方格組成的天空,散發(fā)著均勻而柔和的光。
這里沒有風(fēng),沒有聲音,沒有氣味。一切都安靜得可怕,也詭異得可怕。
“這……這是什么地方?”
“俺的娘……俺們是死了嗎?這里是陰曹地府?”
一個膽子小的士兵顫抖著,伸手摸了摸身旁同伴的胳膊,那堅實的觸感告訴他,這一切并非幻覺。
“都別慌!”陸平最先反應(yīng)過來,他雖然同樣震驚,但對林淵的信任讓他強行鎮(zhèn)定下來,“是大人!是大人的神通!”
他的話音剛落,林淵的身影便在眾人面前的半空中,由虛到實,緩緩凝聚而成。
他凌空而立,衣衫無風(fēng)自動,眼神平靜地俯視著下方騷動的人群,宛如一尊降臨凡塵的神只。
這極具沖擊力的一幕,瞬間讓所有的議論和恐慌都煙消云散。
“噗通!”
不知是誰第一個跪下,緊接著,三千白馬義從如同被割倒的麥子,齊刷刷地跪倒在地,對著林淵虔誠地叩首。在他們樸素的世界觀里,能行此等神跡者,非神仙不能為。
“這里,是我的世界。”
林淵的聲音在每個人的腦海中直接響起,清晰無比,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在這里,我便是法則。你們將在這里,進行一場真正的戰(zhàn)爭演練。”
他話音未落,輕輕一揮手。
眾人腳下灰白色的平原,開始劇烈地變化。地面翻涌,泥土變得泥濘而濕滑,冰冷的雨水憑空出現(xiàn),從灰色的天空中傾盆而下,瞬間將他們淋成了落湯雞。
“第一個科目,”林淵的聲音如同冰冷的鋼鐵,“泥沼陣地戰(zhàn)。結(jié)陣!”
士兵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得手足無措,冰冷的雨水和沒過腳踝的泥漿,讓他們行動困難。
“愣著做什么!”陸平的咆哮聲響起,“結(jié)圓盾陣!長槍手在前,刀斧手在后!快!”
在軍官們的呵斥下,士兵們開始本能地執(zhí)行命令。他們艱難地在泥漿中移動,盾牌互相擠壓,長槍笨拙地伸出,陣型亂七八糟,破綻百出。
就在這時,遠(yuǎn)方的地平線上,出現(xiàn)了一排排黑點。
黑點迅速靠近,那是一些通體漆黑、面目模糊的人形怪物,它們手中沒有兵器,只是邁著沉重的步伐,無聲地朝著白馬義從的陣型發(fā)起了沖鋒。
“敵襲!穩(wěn)??!”
白馬義從們緊張地握緊了手中的兵器,看著那些沉默沖來的“敵人”,心臟怦怦直跳。
“噗嗤!噗嗤!”
第一排的長槍手,奮力刺出手中的長槍。槍尖輕易地貫穿了那些怪物的胸膛,沒有鮮血,沒有慘叫,那些怪物只是化作一道青煙,消散在雨中。
然而,它們的數(shù)量太多了,仿佛無窮無盡。
一個士兵因為腳下打滑,盾牌歪了一下,露出了半個身位。瞬間,一個黑影怪物便撞了上來。那士兵慘叫一聲,整個人被撞飛出去,胸口塌陷,在地上抽搐了兩下,便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不見。
“王二!”他身旁的同伴目眥欲裂。
“他沒死?!绷譁Y的聲音在所有人腦中響起,“在這里,死亡只是意味著淘汰。淘汰者,將在場邊觀看你們的愚蠢表現(xiàn),直到演練結(jié)束?,F(xiàn)在,告訴我,你們剛才錯在了哪里?”
眾人一片茫然。
“陣型!你們的陣型就是一個篩子!”林淵的聲音陡然嚴(yán)厲,“第一排和第二排的銜接,盾牌與盾牌之間的縫隙,長槍突刺的節(jié)奏!我教給你們的東西,都被狗吃了嗎!”
他意念一動,時間仿佛倒流。
那個剛剛“陣亡”的士兵王二,重新出現(xiàn)在了隊列中,一臉的茫然和后怕。周圍的一切,都恢復(fù)到了敵人沖鋒前的樣子。
“再來!”
這一次,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