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大明朝廷最后的屏障。
轟——!
就在這時,一聲與眾不同的巨響傳來。
城墻上,一門被反復(fù)使用了太久的紅夷大炮,炮膛處猛地炸開,赤紅的鐵水和破碎的鐵塊向四周飛濺。周圍的十幾個明軍士兵瞬間被這恐怖的沖擊波掀飛,慘叫聲被淹沒在巨大的baozha聲中。那個位置的城防,出現(xiàn)了一個短暫而致命的真空。
城下的闖軍發(fā)出一陣震天的歡呼,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瘋狂地將十幾架云梯搭上了那個缺口。
“看到了嗎?”林淵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帶上了一絲冰冷的寒意,“這就是城內(nèi)的麻煩。軍械失修,軍士懈怠,指揮失靈。這座城,不是被李自成攻破的,是它自己從里面爛掉的?!?
柳如是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腦中的“頂級謀略”瘋狂運轉(zhuǎn),瞬間就推演出了無數(shù)種應(yīng)對當(dāng)前局面的方法:集中優(yōu)勢兵力,重點打擊闖軍的攻城器械;組織神射手,精準(zhǔn)狙殺對方的指揮官;派小股精銳從側(cè)門突襲,擾亂其攻城節(jié)奏……
可這些計策,都需要一支令行禁止、士氣高昂的軍隊去執(zhí)行。
而城墻上那群爛泥扶不上墻的京營兵,顯然不在此列。
她終于切身體會到了林淵所說的,他們要面對的是一個怎樣的死局。這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出謀劃策能夠解決的問題了。
她下意識地轉(zhuǎn)頭看向林淵,想從他臉上看到一絲凝重,或者一絲動搖。
然而,沒有。
林淵的臉上,依舊是那副平靜到近乎冷酷的表情。他看著城墻上那個被撕開的口子,看著蜂擁而上的闖軍和節(jié)節(jié)敗退的守軍,那雙深邃的眼眸里,非但沒有絕望,反而閃爍著一種近乎貪婪的光。
那不是對殺戮的渴望,而是棋手看到一個可以一舉翻盤的“劫”時,才會有的興奮。
“很熱鬧,不是嗎?”他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柳如是愣住了,不知該如何回答。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城墻上的血與火吸引住了。”林淵收回視線,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仿佛剛才看到的不是人間地獄,而是一場精彩的社火表演,“這樣最好。越是熱鬧,就越是沒人會注意到,有兩個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人物,要從后臺溜進(jìn)去了。”
他說著,調(diào)轉(zhuǎn)了馬頭,不再去看那慘烈的戰(zhàn)場。
“走吧,如是?!彼穆曇艋謴?fù)了平時的沉穩(wěn),“正門的好戲,我們看夠了。接下來,該去找個能讓我們登臺的偏門了。”
柳如是最后望了一眼那座在血色夕陽與沖天火光中掙扎的京城,城墻上,一個又一個闖軍士兵的身影爬了上去,與守軍展開了最慘烈的肉搏。刀光劍影,血肉橫飛。
她收回目光,用力地一夾馬腹,跟上了林淵的背影。
她知道,從這一刻起,紙上談兵的安逸日子,徹底結(jié)束了。他們即將踏入的,是這世間最殘酷、最瘋狂的修羅場。而她身邊這個男人,非但沒有絲毫畏懼,反而……樂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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