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與陳圓圓重逢,短暫的溫情
后門的木栓被輕輕抽開,發(fā)出“咔噠”一聲微響。
林淵像一道影子般閃了進(jìn)來,順手將門無聲地帶上。他帶回來的,不僅是滿身的塵土和一股街面上特有的、混雜著絕望與腐朽的酸氣,還有一種從地獄里走了一遭之后,沉淀下來的冰冷殺意。
小六子正在院子里,用一塊磨刀石不緊不慢地打磨著他的繡春刀,石頭發(fā)出的“沙沙”聲規(guī)律而沉穩(wěn)。聽到動靜,他只是抬了抬眼皮,看到是林淵,便又低下頭去,繼續(xù)著手上的活計,仿佛大人只是出去轉(zhuǎn)了個彎,買了一包煙葉回來。
這種心照不宣的默契,比任何語都更讓人安心。
林淵走到院中的水井旁,自己打了半桶水。冰冷的井水潑在臉上,他用力地搓著,將那層偽裝的灰泥和扮演瘋子時沾上的口水污漬一并洗去。水珠順著他輪廓分明的下頜線滾落,帶走了那份屬于饑民的卑微與癡傻,露出的,是那張依舊俊朗,卻比去江南之前更添了幾分鋒銳的臉。
他沒有擦干,任由水滴順著脖頸流進(jìn)衣領(lǐng),那股涼意讓他無比清醒。
他推開里屋的門。
一盞豆大的油燈在桌上安靜地燃燒,將小小的房間映得一片昏黃。陳圓圓正坐在燈下,手里拿著一件衣服,一針一線地縫補(bǔ)著。她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卻不敢抬頭,只是將手里的針線捏得更緊了,心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
直到那熟悉的、帶著水汽的腳步聲停在自己面前。
她才猛地抬起頭。
四目相對。
陳圓圓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她丟下手中的針線,猛地站起身,卻又在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住。她想撲進(jìn)他懷里,又怕自己身上的風(fēng)塵弄臟了他,想問他去了哪里、有沒有受傷,話到了嘴邊,卻又變成了一片哽咽。千萬語,最終只化作了唇瓣無聲的顫抖。
林淵看著她,眼神柔和了下來。那是在外面,在敵人面前,絕不會出現(xiàn)的溫度。他伸出手,用還帶著些許涼意的手指,輕輕拂去她眼角沁出的一點淚光。
“我回來了?!彼f。
簡單的四個字,讓陳圓圓緊繃了數(shù)日的神經(jīng),瞬間松弛了下來。她點了點頭,用力地點了點頭,仿佛要把這段日子所有的擔(dān)驚受怕,都點進(jìn)這一個動作里。
這時,她才注意到,屋子的角落里,還靜靜地坐著一個人。
那是一個女子。
她已經(jīng)換上了一身干凈的粗布衣裙,雖然樸素,卻難掩其卓然的風(fēng)姿。她就那么安靜地坐在那里,手里捧著一杯熱茶,目光落在搖曳的燈火上,仿佛一尊與這間陋室格格不入的玉像。當(dāng)陳圓圓的目光投過去時,她也恰好抬起眼,望了過來。
柳如是也在打量著陳圓圓。
這就是陳圓圓。那個讓林淵在亡國倒計時僅剩三十天時,不惜與歷史大勢硬撼,也要從吳三桂手中截下的第一個“鳳星”。她確實美,那種美麗不是流于表面的艷光四射,而是一種沁入骨子里的柔媚與溫婉,尤其是她望向林淵時,那雙會說話的眼睛里,盛滿了毫不掩飾的依賴與情意。
柳如是心中了然。她與陳圓圓是不同的。陳圓圓是林淵在這末世危局中,點亮的第一束光,是他的慰藉,也是他最初的錨點。而自己,更像是一柄被他從泥潭中拔出,擦拭干凈后,準(zhǔn)備用來披荊斬棘的利刃。
兩個絕世美人,在這間昏暗的雜貨鋪后院里,隔著搖曳的燈火,完成了一次無聲的初見。空氣中,有一絲微妙的安靜。
“這位是柳如是,江南有名的才女?!绷譁Y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他沒有用任何曖昧的稱呼,介紹得簡單而鄭重,“從今往后,她便是我們的同伴?!?
他又轉(zhuǎn)向柳如是,語氣里帶著一絲溫和的笑意:“圓圓,我的……家人。”
“家人”這個詞,讓陳圓圓心頭一暖,也讓柳如是微微一怔。
陳圓圓不是尋常女子,她深知林淵所圖甚大,身邊多一個能人,便多一分勝算。她斂去眼中的情緒,主動上前一步,對著柳如是盈盈一福,聲音柔和:“柳姐姐,一路辛苦了。圓圓這里簡陋,還望不要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