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國運圖的波動,京城防守的艱難
戰(zhàn)鼓聲歇,喊殺聲退。
西直門的城墻上,仿佛經歷了一場突如其來的退潮,只留下一片狼藉的灘涂。斷裂的兵器,破碎的甲胄,還有橫七豎八的尸體,將原本平整的城道鋪得凹凸不平??諝庵校瑵庥舻难任杜c硝煙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獨屬于戰(zhàn)場的腥甜氣息。
活下來的京營士兵們,大多癱坐在地,靠著冰冷的墻垛大口喘息。他們的臉上,被硝煙熏得漆黑,又被汗水沖出幾道溝壑,眼神空洞,仿佛靈魂都被剛剛那場慘烈的廝殺抽走了。
“俺……俺還活著……”二狗靠在王頭兒身邊,雙手雙腳都在不受控制地發(fā)抖,他喃喃自語,像是在確認一個不可思議的事實。
王頭-兒沒說話,他只是用那只沒受傷的手,費力地從懷里掏出一個干硬的黑面饅頭,狠狠地咬了一口。面很糙,硌得牙床生疼,但這種實在的疼痛感,卻讓他感到無比安心。他的目光,越過人群,望向那個依舊站在城垛邊,身姿挺拔如松的身影。
林淵。
他沒有看城墻上的慘狀,也沒有理會身后士兵們投來的、混雜著敬畏與狂熱的目光。他手持千里鏡,正一動不動地觀察著城外。
歡呼已經停止,勝利的狂喜在殘酷的傷亡面前迅速冷卻。但一種比狂喜更堅韌的東西,卻在這些劫后余生的士兵心中扎下了根。那是一種信念。他們的主帥,不是躲在后面催促他們去送死的官老爺,而是會與他們并肩,甚至為他們擋下最致命一刀的神。
“王叔,”二狗吞了口唾沫,壓低了聲音,語氣里是藏不住的興奮,“你看見沒?林大人他……他就像天神下凡!就那么一刀……”
“閉嘴,吃你的東西?!蓖躅^-兒含糊不清地打斷他,又咬了一口饅頭。但他那雙渾濁的老眼里,卻閃爍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光?;盍艘惠呑?,他第一次見到,仗還能這么打,官還能這么當。
此時的林淵,心中卻沒有半分喜悅。
他的視野里,闖軍的陣線在短暫的混亂后,已經重新穩(wěn)固。那面巨大的“闖”字帥旗,非但沒有后退,反而向前移動了數(shù)百步,像一只巨大的眼睛,冷冷地注視著京城。更多的步兵方陣正在集結,一排排長矛如林,在鉛灰色的天光下反射著森然的冷光。
剛才的勝利,不過是打掉了一頭巨獸伸過來的一只爪子。而這頭巨獸的本體,不僅毫發(fā)無傷,反而被徹底激怒了。
更讓他心頭沉重的是腦海中的國運圖。
就在剛才,他以雷霆之勢斬殺闖軍悍將,鼓舞全軍士氣,擊退陷陣營的那一刻,國運圖上代表京城的黑色墨跡確實消退了一絲,那血紅的亡國倒計時也奇跡般地停頓了片刻。
然而,也僅僅是片刻而已。
當李自成的帥旗前移,當城外更多的闖軍完成集結時,那倒計時便再次開始跳動,雖然比之前緩慢了許多,但依舊在堅定不移地走向終點。
一行冰冷的金色小字,在圖卷上緩緩浮現(xiàn):
警告:敵方主力已完成集結,士氣受挫后轉為震怒,國運壓制效果增強。京城整體城防壓力提升,亡國倒計時流逝速度輕微加快。
當前國運值下,京城守軍士氣維持時間預估為:六個時辰。六個時辰后,若無新的轉機,士氣將出現(xiàn)斷崖式下跌。
林淵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這讓他那因剛才激戰(zhàn)而有些發(fā)熱的頭腦,瞬間冷靜下來。
他明白了。
他剛才所做的一切,看似力挽狂瀾,實際上,只是在用一種“奇跡”來強行續(xù)命。他個人的勇武,可以贏得一場小規(guī)模戰(zhàn)斗的勝利,可以暫時穩(wěn)住一段城墻的防線,甚至可以短暫地提升全軍的士氣。
但這就像是給一個瀕死的病人打了一針強心劑。藥效過去,病人只會死得更快。
大明的病根,早已深入骨髓。京城守軍的孱弱,不是靠他一個人在城墻上表演“萬夫莫敵”就能根治的。他殺一個悍將,闖軍能再站出來十個。他守住一個缺口,闖軍能再撕開十個。
用這種添油戰(zhàn)術,用人命去和李自成那幾十萬大軍硬耗,他耗不起,崇禎更耗不起。
六個時辰。
國運圖給出的時間,精準而殘酷。一旦士兵們從他帶來的狂熱中清醒過來,一旦他們發(fā)現(xiàn),即使主帥如天神下凡,他們依舊要面對潮水般無窮無盡的敵人,依舊要不斷地死去,那剛剛建立起來的脆弱信心,便會瞬間崩塌,甚至引發(fā)更嚴重的反噬。
不行。
必須找到一個更具決定性的突破口。
一個能從根本上動搖闖軍軍心,扭轉整個戰(zhàn)局的方法。
“大人?!币幻悟T營的校尉快步走到林淵身后,單膝跪地,聲音沉痛,“西直門戰(zhàn)損已經初步清點完畢。我軍……陣亡八百六十四人,重傷一千二百余人。其中,您親自鎮(zhèn)守的那一段,傷亡最輕?!?
林淵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將重傷的弟兄立刻抬下去,交給城內的醫(yī)官。戰(zhàn)死的,收斂好尸體,記下姓名籍貫,告訴他們,他們的家人,我林淵養(yǎ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