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林淵的思考,如何鞏固崇禎的信任
晨光自東華門頂端的琉璃瓦上流淌下來,將林淵的身影投在身后長長的宮道上。他走得不快,每一步都踏得沉穩(wěn),仿佛在丈量著腳下這座搖搖欲墜的帝國。袖中的那份黃綾奏本,觸感溫潤,卻比任何神兵利器都要來得沉重。
它不是一道圣旨,卻勝過圣旨。它是一把刀,是崇禎親手遞過來的,刀柄上還殘留著帝王指尖的溫度與顫抖。
林淵很清楚,這把刀,是崇-禎的希望,是他的試探,也是他的枷鎖。
皇帝的信任,從來不是什么堅不可摧的東西。尤其對朱由檢這樣生性多疑、被文官集團(tuán)欺騙了十幾年的君主而,他的信任就像建在沙灘上的樓閣,看似巍峨,一場大潮便能將其沖垮。
昨日,他能因為京師大捷將自己捧上云端,授予兵部尚書之位;今日,他能因為一夜的焦慮,將關(guān)乎朝堂生死的屠刀交予自己。那么明日,他同樣會因為一絲風(fēng)吹草動的猜忌,毫不猶豫地收回這一切,甚至反手一刀,將自己這個“權(quán)臣”徹底抹去。
崇禎的信任,源于他的絕望。他不是信林淵,他是在賭,賭林淵是他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因此,鞏固這份信任,就不能靠花巧語的表忠,更不能靠卑躬屈膝的順從。那只會讓皇帝覺得你軟弱可欺,繼而懷疑你的能力。
唯一的辦法,就是不斷地向他證明“你賭對了”。
要讓他清晰地看到,自己這根稻草,不僅能救命,還能拖著他這艘破船,逆流而上。要讓他對自己產(chǎn)生一種依賴,一種“離了林淵,大明這天就要塌下來”的慣性認(rèn)知。
馬車早已在宮門外等候,小六子見林淵出來,連忙迎上。他敏銳地察覺到,自家大人從宮里出來后,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不再是昨日那種鋒銳畢露的戰(zhàn)將之氣,而是像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平靜,卻讓人不敢窺探其深淺。
“大人,回府嗎?”小六子低聲問道。
“不急?!绷譁Y擺了擺手,目光投向了剛剛蘇醒的京城街道。
坊門已經(jīng)打開,街上開始有了行人。賣早點(diǎn)的攤販推著車,熱氣騰騰的白霧在清晨的寒氣中升騰,帶著一股撫慰人心的食物香氣。幾個穿著綢緞、面色紅潤的商人,正聚在一家茶樓門口,高聲談?wù)撝蛉盏摹熬煷蠼荨?,語間滿是對林淵的吹捧和對未來的樂觀。
林淵的目光掃過他們,嘴角浮現(xiàn)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這些人,或許就是皇帝口中那些“一毛不拔”的富商。他們享受著勝利帶來的安全,卻從未想過為這份安全付出過什么。
“小六子。”
“在?!?
“你說,這京城里,誰家的早點(diǎn)最好吃?”林淵忽然問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
小六-子一愣,撓了撓頭,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老實回答:“要說名氣大,是東街的‘六必居’,醬菜一絕。但要說老百姓最常去的,還是西四牌樓下那個王麻子的驢肉火燒,肉多,實惠,剛出爐的,一口下去滿嘴流油?!?
“嗯,那就去王麻子那兒?!绷譁Y淡淡道,“許久沒嘗過這市井味道了?!?
馬車沒有直接去西四牌樓,而是在一個不起眼的巷口停下。林淵下了車,讓小六子去買,自己則踱步到不遠(yuǎn)處的一座石橋上。
橋下是干涸的河道,堆積著去歲冬日的枯枝敗葉。橋上,兩個穿著官服的人正巧相遇,其中一個大腹便便,另一個則山羊胡,兩人拱手作揖,滿臉堆笑,互相吹捧著對方在圍城期間的“鎮(zhèn)定自若”與“高瞻遠(yuǎn)矚”。
林淵的目光在他們腰間的玉佩上停留了一瞬。他記得,袖中那份名單上,似乎就有這兩個名字。
他們聊得熱絡(luò),絲毫沒有注意到不遠(yuǎn)處那個穿著玄色大氅、身形挺拔的年輕人,正用一種看死人的眼神,平靜地注視著他們。
這便是世事。
有人在乾清宮里為國運(yùn)愁得一夜白頭,有人在城墻上為存亡流盡最后一滴血,而另一些人,則在歌舞升平中,盤算著如何從這具將死的軀體上,再多啃下一塊肉來。
小六子很快提著油紙包好的火燒回來了,熱氣透過紙包,散發(fā)著誘人的肉香。
“大人,您的火燒。”
林淵接過一個,咬了一大口。外皮酥脆,內(nèi)里的驢肉被燉得爛熟,混合著燜子的咸香,的確是難得的人間煙火味。
“好吃?!彼捉乐磺宓卣f道,“這才是人吃的飯?!?
小六子咧嘴一笑,也拿起一個大口啃起來。
林淵三兩口吃完一個,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將剩下的遞給小六子:“拿回去給兄弟們分了。告訴錢彪,讓他來書房見我。”
“好嘞!”
回到林府,天光已經(jīng)大亮。柳如是早已在書房等候,她為林淵沏上了一壺新茶,裊裊的茶香驅(qū)散了清晨的寒意。
她見林淵面色沉靜,沒有像往常那樣噓寒問暖,只是靜靜地將茶杯推到他手邊。她知道,從皇宮回來,他帶回來的絕不僅僅是皇帝的賞賜。
“陛下留你很久。”柳如是開口,是陳述,不是疑問。
“一夜未眠?!绷譁Y端起茶杯,感受著掌心的溫?zé)?,“他怕了?!?
柳如是冰雪聰明,瞬間便明白了其中的深意。一個怕到極致的皇帝,會做出最極端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