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讓柳如是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
是啊,守門的吳三桂,本就心懷鬼胎,搖擺不定。屋里的老太監(jiān)曹化淳,還在悄悄給他遞鑰匙。門外的強盜多爾袞,更是直接亮出了金山銀山和封王的誘惑。
這扇名為“山海關”的大門,已是岌岌可危。
“大人!”一直跪在地上的小六子,此刻終于緩過一口氣,他抬起頭,滿眼血絲地看著林淵,“屬下回來時,繞道寧遠。關寧軍……軍心浮動。城中已有傳,說李自成雖退,但朝廷元氣大傷,欠餉愈發(fā)嚴重,與其給一個將死的朝廷賣命,不如……不如另尋出路?!?
“另尋出路?”林淵冷笑一聲,“說得好聽。無非就是想賣個好價錢罷了。”
他走到小六子面前,將他扶了起來,拍了拍他肩膀上的塵土。
“辛苦了。先下去,吃點東西,好好睡一覺。天,塌不下來?!?
小六子看著林淵平靜的眼神,那顆因連日奔波和巨大壓力而狂跳不止的心,奇跡般地安定了下來。他知道,只要這位大人還在,天就真的塌不下來。
“是!”他重重地點了點頭,被人攙扶了下去。
書房里,再次只剩下林淵和柳如是。
氣氛比之前更加凝重。方才對付曹化淳,還像是棋盤上的博弈,尚有騰挪轉圜的余地??涩F在,是敵人直接掀了棋盤,拿著刀架在了脖子上。
“將軍,我們該怎么辦?”柳如是的聲音里,第一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林淵沒有立刻回答。他重新走到桌案前,看著那張寫滿了警訊的油紙,又看了看旁邊那幾本錢彪剛送來的、關于抄沒家產的賬冊。
一邊是迫在眉睫的亡國之危,一邊是京城內勾心斗角的權力斗爭。
何其諷刺。
他忽然笑了,笑聲不大,卻充滿了某種難以喻的意味。
“怎么辦?”他拿起一本賬冊,在手中掂了掂,“這些東西,本來是想慢慢用的,用來給京營換裝,用來收買人心,用來跟朝堂上那些老狐貍慢慢斗?,F在看來,來不及了。”
他抬起頭,看向柳如是,眼中燃燒著一股瘋狂而決絕的光芒。
“既然狼要來了,那我們就不必再裝作牧羊犬了?!?
“當務之急,有三件事?!绷譁Y伸出手指,一根一根地說道。
“第一,我們剛剛發(fā)動的這場輿論戰(zhàn),不但不能停,還要加大百倍的力度!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全京城的百姓,全天下的讀書人,都將我林淵視為大明唯一的救星!我要讓崇禎皇帝,不敢動我,不能動我,離不開我!只有這樣,我才能毫無顧忌地調動大明朝最后的一點資源。”
“第二,曹化淳和吳三桂的信使。不必再監(jiān)視了?!绷譁Y的眼中閃過一絲寒光,“讓錢彪準備動手。那信使,必須死。而且,要死得明明白白,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吳三桂的人,死在了與曹化淳見面的地方。我要讓曹化淳這條老狗,惹上一身洗不清的騷。我沒空陪他玩陰謀了,我要直接把他釘死在恥辱柱上!”
柳如是聽得心驚肉跳。這已經不是陽謀了,這是赤裸裸的霸道。不計后果,不留余地。
“可這樣一來,必然會引起陛下……”
“顧不上了。”林淵打斷了她的話,語氣斬釘截鐵,“當洪水即將淹沒村莊的時候,我沒時間去跟村民解釋為什么要拆掉他家的墻來堵缺口。我只能直接動手。事后他或許會恨我,但至少,他還活著?!?
他頓了頓,拿起桌上的狼毫筆,走到輿圖前。
筆尖蘸飽了墨,重重地落在了“山海關”三個字上,留下一個觸目驚心的墨點。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林淵的聲音,仿佛是從九幽之下傳來,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斷。
“我要親自去一趟山海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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