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臉上糊了一臉濃密的假胡子,又黑又長,丑得太過刻意,反倒惹人懷疑。
她一眼就看出,這是喬裝,還裝得特別沒水平。
外行人以為偽裝靠的是面具和胡子。
殊不知真正高明的掩飾,是從眼神、呼吸、腳步聲開始的。
而此人,雖極力收斂氣息,可那股與生俱來的威壓,仍無聲彌漫。
“宋姑娘,麻煩替我搭個脈?!?
宋綿綿沒應(yīng)聲,只緩緩伸出手,指尖冰涼,搭上他手腕。
脈象初時沉緩,似久病體虛。
可不過三息,指下一震,一股陰寒之氣如蛇游走,順著經(jīng)脈直沖腕關(guān)。
她眼神一凝,指尖微微收緊。
墨蛇蠱。
又是這玩意兒。
她幾乎立刻便斷定了。
那蠱蟲潛伏極深,纏于心脈之間,尋常大夫切脈根本察覺不了。
唯有通曉蠱術(shù)之人,方能在脈搏微顫中捕捉到那股異樣寒流。
衛(wèi)叔叔就是這般中毒的,表面無恙,實則五臟早已被蝕。
可眼前這位……別說偽裝,光是那骨子里的氣度,就不是普通人能裝出來的。
這人,出身非富即貴。
甚至……極可能來自京城權(quán)門,或皇親國戚之列。
若是隨便出手救他,恐怕惹上天大的麻煩。
一著不慎,便可能是滅門之禍。
她心里一沉,又是個被操縱的棋子。
有人將他送來,借她的手解蠱,卻未必真心為他好。
真正的幕后之人,或許正躲在暗處。
等著看她出手,再順藤摸瓜,將她徹底掌控。
宋綿綿在心里來回拉扯,指尖仍在脈上。
可思緒早已翻江倒海。
她盯著他手背上的青筋,半晌,終是沒開口說他到底是個什么來頭。
那人微微抬頭,聲音低緩。
“舒御醫(yī),你放心,這墨蛇蠱的事兒,我半個字都不會往外漏?!?
他頓了頓,目光坦然。
“真要出事,也絕不牽扯你半分,我拿命擔(dān)保?!?
話說得輕松,可真出了事。
哪是他一句我保證就能壓得住的?
“舒御醫(yī),你就個大夫,我來求醫(yī),天經(jīng)地義。”
“實話跟你講,我打京城來的,離這兒遠著呢。你根本不用怕,禍?zhǔn)陆^對落不到你頭上?!?
看他篤定的模樣,宋綿綿咬了咬牙,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半晌,終于點頭。
“行,我給你配解藥?!?
“但有個前提,要是有人來打聽你的下落,別怪我嘴快說出去?!?
“我得護著我家人,真到那一步,我也只能把你供出來。”
她不是什么江湖俠女,更不圖名利,只為平安度日。
若因救人而連累親人,她寧愿從頭到尾袖手旁觀。
可那小廝一聽,當(dāng)場炸了。
“你怎能出賣主子?”
他怒目圓睜,聲音拔高,幾乎要跳起來。
“我家主子仁心待人,千里迢迢來尋你,你不思報恩,竟敢以此要挾?”
宋綿綿冷笑,緩緩收回手,指尖在袖中擦去方才觸脈的濕意。
“你護你家主子,那是你的事?!?
“我又不是你家奴才,憑什么不能說?”
“你主子若真不怕事,何必喬裝改扮?何必遮臉藏形?既然來了,就該明白——這世道,沒人能白白替你們擔(dān)風(fēng)險。”
她嗓門一下拔高,火氣也跟著躥了上來。
小廝被這突如其來的呵斥堵得啞口無,嘴唇動了動,-->>卻半個字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