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車像頭遍體鱗傷的鋼鐵野獸,引擎里裹著未散的硝煙味,撞開攔路的廢棄轎車時,金屬摩擦的銳響刺破了死寂的街道。那棟吞噬雷烈的寫字樓早已縮成遠處的灰影,可車廂里的空氣,依舊沉得像壓著他的尸體。
陽光透過前擋風玻璃,被血污和灰塵濾成渾濁的光斑,落在陳暮緊攥方向盤的手上。掌心的冷汗被方向盤的銹紋吸得發(fā)僵,他的目光掃過路面
——
翻倒的公交車堵著路口,車窗碎成蛛網(wǎng);便利店的招牌掛在半空,“24
小時營業(yè)”
的燈箱早就黑了,只剩銹跡斑斑的鐵架晃蕩;零星的游蕩者在街角踉蹌,皮膚泛著死灰,像被風雨侵蝕的木偶??伤淖⒁饬Γ冀K像繃著的弦,牢牢鎖在副駕上的林薇身上。
林薇蜷縮著,雙臂抱在胸前,指甲幾乎掐進外套的破洞,露出的手腕上還沾著雷烈的血。她望著窗外飛逝的廢墟,眼淚無聲地淌過臉頰,在沾滿污垢的皮膚上沖出兩道白痕
——
那不是之前連廊里的慌亂,是一種信仰徹底崩塌的崩潰,像有人把她親手搭建的
“科學理想”,連同千萬人的性命,一起碾碎在她面前。
“觀測權(quán)重,提升了?!?
那句話像條冰冷的蛇,在陳暮耳邊盤繞。他猛地踩下剎車,輪胎在碎礫遍布的路面上拖出長長的黑痕,車廂里的人因慣性前傾,小張的頭撞到前排座椅,發(fā)出一聲悶響。
“陳哥?!”
小張揉著額頭,聲音還帶著對雷烈犧牲后的顫音。
陳暮沒理他。他側(cè)過身,手肘撐在方向盤上,目光像兩把淬了冰的匕首,直直刺進林薇的眼睛:“你剛才說的‘觀測權(quán)重’,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的聲音不高,卻壓過了引擎的余響,“雷隊的死,是不是也成了你們‘方舟’的‘數(shù)據(jù)點’?”
空氣瞬間凝住。小張和李婉都屏住了呼吸,后座的陰影里,只有李婉攥著礦泉水瓶的手指,發(fā)出輕微的
“咔噠”
聲。
林薇的身體劇烈一顫,像被燙到一樣。她緩緩轉(zhuǎn)過頭,迎上陳暮的目光,那雙曾經(jīng)透著知性的眼睛,此刻盛滿了痛苦的掙扎,像溺水者在抓最后一根稻草:“‘觀測權(quán)重’是……
是‘方舟’評估樣本價值的參數(shù)?!?
她的聲音嘶啞,每一個字都像從喉嚨里擠出來,“樣本做出‘特殊行為’——
比如雷隊長的犧牲,或者我們突破連廊……
權(quán)重就會提升。這意味著……
他們會用更多資源‘盯’著我們?!?
“所以我們越掙扎,越像跳梁小丑?”
陳暮的聲音冷得能凍住血液,“我們的努力,只是在給他們寫‘實驗報告’?”
“不是!”
林薇突然提高聲音,眼淚又涌了上來,“至少我們知道了真相!我叛逃,雷隊長犧牲……
這些都是對他們計劃的干擾!我們可以利用這些‘數(shù)據(jù)’,反過來找他們!毀了他們!”
她的語氣里帶著一種絕望的狂熱,像瀕臨熄滅的火,突然爆發(fā)出最后的光
——
那不再是求生,是贖罪,是對自己親手締造的末日的復仇。
一直沉默的李婉忽然開口,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道閃電,劃破了林薇用情緒筑起的防御:“林博士,你之前說……
你只能接觸外圍數(shù)據(jù)。那‘觀測權(quán)重’這種核心概念,你怎么會知道?”
林薇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張了張嘴,眼神閃過一絲慌亂,隨即被更深的愧疚淹沒。她-->>低下頭,手指摳著座椅的裂縫,像是在積攢說出真相的勇氣:“因為……
我不是普通的研究員?!?
車廂里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心跳。
“‘涅盤’病毒的初始基因圖譜,有一部分……
是根據(jù)我沒發(fā)表的博士論文做的?!?
她的聲音低得像耳語,卻砸得每個人心頭一震,“我是……‘涅盤’的奠基人之一。”
“你說什么?!”
小張猛地從后座探起身,眼睛瞪得溜圓,恐懼讓他的聲音變了調(diào),“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