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的寂靜,并非真空,而是被一種飽含創(chuàng)傷后的疲憊與茫然所充斥。地下空間中,曾經(jīng)搏動的暗紅“心臟”如今只剩下如同冷卻熔巖般的殘余外殼,不再散發(fā)任何能量波動,像是一顆真正死去的星辰。“哀鳴之墻”徹底坍塌,化為一片巨大無聲的金屬墳場,那些痛苦的意識殘響似乎已被撫平,歸于永恒的沉寂。
只有“燈塔”所在的球形空間,依舊散發(fā)著穩(wěn)定而柔和的乳白色光芒,像這片無邊黑暗廢墟中唯一幸存的眼睛,冷靜地注視著這片被強行從瘋狂邊緣拉回的土地。
空間內(nèi),林薇正用最后一點急救物資,處理著周擎身上猙獰的傷口。她的動作專業(yè)而迅速,但指尖的微顫暴露了她內(nèi)心的激蕩。消毒藥水刺激著皮開肉綻的創(chuàng)口,周擎的肌肉因劇痛而本能地繃緊,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但他咬緊牙關(guān),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響,只有沉重的呼吸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他的左臂關(guān)節(jié)嚴重錯位并伴有骨裂,被林薇用找到的金屬板和繃帶臨時固定。身上深淺不一的切割傷、撞擊傷不計其數(shù),失血過多讓他臉色蒼白如紙,每一次心跳都帶著虛弱的回響。他能活下來,本身就是一個奇跡。
小張蜷縮在角落,裹著一條從廢棄補給包里找到的隔熱毯,身體還在不受控制地輕微顫抖。他不再哭泣,眼神卻空洞地望著懸浮在光柱中仿佛沉睡神只般的陳暮。阿蘭自爆時那決絕的紅光,周擎浴血奮戰(zhàn)的背影,如同烙印深深灼刻在他的靈魂上,驅(qū)散了懦弱,卻也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創(chuàng)傷后遺癥。他需要時間,很長的時間,來消化這一切。
而陳暮……他懸浮在光柱中央,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平和,仿佛卸下了千鈞重擔。監(jiān)測他生命體征的設(shè)備早已在之前的沖擊中損壞,但任何人都能感受到,一種龐大而內(nèi)斂的“存在感”正以他為中心,溫和地彌漫開來。他不再是被動承受的“容器”,而是成為了一個主動散發(fā)秩序的“源點”。他無意識散發(fā)出的那種微弱“威壓”,不再驅(qū)散變異體,而是如同和煦的春風,悄然撫平著周圍環(huán)境中殘留的躁動與混亂??諝馑坪醵甲兊脻崈?、安寧了幾分。
“他……在改變這里的環(huán)境?”林薇處理完周擎最后一道較深的傷口,抬起頭,有些難以置信地感受著這股變化。
周擎靠在冰冷的墻壁上,艱難地點了點頭,聲音沙?。骸啊ㄥ^點’……看來不僅僅是意識層面的?!?
他環(huán)顧這片殘破卻不再令人窒息的空間,目光最終落在陳暮身上,眼神復雜。陳暮還活著,甚至以一種他們無法理解的方式“升華”了,這或許是所有壞消息中唯一的好消息。但代價,太過慘重。雷烈、阿蘭,以及無數(shù)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犧牲者……他們的身影仿佛在這一刻注視著這里一一這種沉甸甸地感覺壓在所有人的心頭。
“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里?!敝芮嫔钗豢跉猓瑥妷合律眢w的劇痛和精神的疲憊,掙扎著想要站起,“‘燈塔’的能量波動,以及陳暮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就像黑暗中的燈塔,太顯眼了?!街邸m然暫時失去了這里的‘源’,但他們的觸角絕不會輕易收回。零的流亡者組織,還有其他幸存勢力,也難保不會覬覦這里的力量。”
林薇連忙扶住他,眼中充滿了憂慮:“可是你的傷……我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根本走不遠?!?
就在這時,球形空間入口處的光線微微一暗。
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那里。
是零。
她依舊穿著那身標志性的混合了獸皮與舊時代材料的服飾,臉上覆蓋著防毒面具,只露出一雙冷靜得近乎漠然的灰色眼睛。他的目光快速掃過整個空間,在坍塌的“哀鳴之墻”、死寂的暗紅心臟殘骸上停留一瞬,最終定格在光柱中的陳暮身上,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難察覺的震動。
“看來,你們做到了我們幾代人都不敢想象的事情。”-->>零的聲音透過面具傳來,帶著電子合成的質(zhì)感,聽不出情緒,“‘母親’的咆哮……停止了?!?
周擎瞬間繃緊了身體,下意識地想去找武器,卻牽動了傷口,一陣劇烈的咳嗽。林薇也緊張地擋在了陳暮身前,盡管她知道這毫無意義。
零似乎并沒有敵意,她緩緩走了進來,目光落在周擎慘烈的傷勢上,又看了看角落里精神恍惚的小張?!按鷥r不小?!彼愂龅?,語氣平淡。
“你來做什么?”周擎強忍著咳嗽,聲音冰冷,帶著戒備。他從未真正信任過這個冷酷的流亡者首領(lǐ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