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攥著衣角,在清風(fēng)引著的回廊里快步走,方才她匆匆換了身漿洗得柔軟的月白襦裙,鬢邊還沾著兩縷沒理順的碎發(fā),可心里頭的急火卻燒得她顧不上這些。
直到那扇雕著纏枝蓮的木門“吱呀”推開,她一眼望見榻上蜷縮的身影,聲音當(dāng)即碎了:“姑娘!姑娘!”
江晚寧額前的碎發(fā)黏在汗?jié)竦念a邊,眼眶紅腫得像浸了水的櫻桃,哭聲早就耗干了力氣,只剩些細(xì)碎的抽噎。
春桃的聲音飄過來時,她還以為是昏沉里的幻覺,直到一雙帶著薄繭的手輕輕攥住她的手腕,那熟悉的溫度燙得她猛地回神。
“姑娘!奴婢……奴婢還以為再也見不著您了!”春桃撲在榻邊,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江晚寧露在外面的手背上。
江晚寧這才怔怔地眨了眨眼,指尖顫抖著撫上春桃的臉頰。確認(rèn)那不是虛影,確認(rèn)她沒有傷,懸了多日的心才終于落了地。
可春桃的目光掃過她時,卻陡然僵?。航韺庮I(lǐng)口露出的紗布滲著暗紅的血,手腕上的繃帶也松了些,露出底下青紫的瘀痕,哪里還有半分往日里嬌怯明艷的模樣?
“姑娘,您這是……是二爺他……”春桃的聲音發(fā)顫,指尖想碰又不敢碰,只覺得心疼得像被針扎。
江晚寧卻扯著嘴角笑了笑,那笑意淺得像水面的漣漪,一觸就散:“沒事的,春桃。只要你平安回來就好?!?
春桃鼻尖一酸,忽然想起清風(fēng)在來的路上叮囑她的話,忙抹了把眼淚,左右瞧了瞧,見窗欞外只有樹影晃動,才壓低聲音:“姑娘,咱們現(xiàn)在可不能跟二爺對著干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咱們總能等到機(jī)會的。”
“機(jī)會?”江晚寧呢喃著這兩個字,眼神又暗了下去,指尖無意識地?fù)钢缴系腻\緞。
“是啊姑娘!”春桃急忙握住她的手,語氣急切,“您想想老爺和夫人,咱們好不容易才活下來,怎能就這么放棄?您得振作?。 ?
這話像一束微光,忽然照進(jìn)江晚寧沉暗的心。她望著春桃泛紅的眼眶,忽然想起:她若是垮了,春桃怎么辦?那些還在等著她的人怎么辦?攥著錦緞的手指慢慢松開,眼底的死寂終于淡了些,多了絲微弱的光亮。春桃見她神色松動,這才悄悄松了口氣。
門外的清風(fēng)聽得屋里的哭聲漸歇,雖沒聽清具體的話,卻也猜到春桃該是勸住了表小姐,輕輕往后退了兩步,守在廊下。
接下來的幾日,裴忌沒再露面。江晚寧靠著春桃的照料,傷口漸漸結(jié)痂,臉色也稍好了些,只是夜里總?cè)菀仔眩蚜司屯凹埌l(fā)呆。
這天夜晚,她剛洗漱完躺下,身上蓋著的薄被忽然被人輕輕掀開。江晚寧驚得要喊,唇瓣卻被一陣熟悉的氣息裹住——是裴忌,他身上帶著夜露的微涼,還有一絲淡淡的藥味,該是從疫情安置點(diǎn)過來的。
“是我?!迸峒傻穆曇魡〉脜柡?,透著掩不住的疲倦。他利落地上了榻,從身后圈住江晚寧的腰,下巴輕輕枕在她的脖頸處,那重量不算重,卻讓她僵了身子。
江晚寧的手指攥緊了床單,剛要推他,身后的人又開口了:“我真的很累,只想抱著你睡一會兒,不做別的?!鳖D了頓,語氣里又添了絲不容拒絕的意味,“但你再動,我就不敢保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