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塵子掌心那枚漆黑如墨的蟲形印記緩緩搏動,與天穹上暗紫月蝕的節(jié)奏完全同步。夜瀾跪在祭壇中央,雙膝壓進碎裂的石磚,喉嚨里泛著血腥味,卻死死盯著那道在玄塵子胸口蠕動的黑紋。
他沒了幻天塔,靈脈像干涸的河床,連抬起手臂都像拖著千斤鐵鏈。
可他還不能倒。
幽瞳扶著他肩膀的手微微發(fā)抖,銀發(fā)貼在蒼白的臉側(cè),血瞳深處三勾玉悄然浮現(xiàn)。她忽然松開手,向前踏出半步,擋在夜瀾與玄塵子之間。
“它怕光?!彼吐暤?,“更怕月神的氣息?!?
話音未落,她指尖劃過頸側(cè),一縷精血飛出,在空中凝成一道彎月狀符文。那血符剛成形便劇烈震顫,仿佛被什么無形之物瘋狂撕扯。緊接著,玄塵子心口的黑紋猛地抽搐,像是被針扎中的活物。
“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從玄塵子喉間擠出。他抱住頭顱,身體劇烈扭曲,左臉那些蠕動的黑色血管如同蘇醒的毒蛇,瘋狂向心臟方向收縮。蒼冥劍脫手墜地,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夜瀾咬牙撐地站起,視線模糊了一瞬又強行聚焦。他看見九彩漩渦仍在高空旋轉(zhuǎn),吞噬著殘余血霧,而漩渦中心,一道道虛影正緩緩浮現(xiàn)。
八道身影,皆披殘破戰(zhàn)甲,面容模糊,唯有一人立于最前——白袍老者,手持斷裂玉圭,眉心一點朱砂如血。
初代守護者。
老者目光掃過戰(zhàn)場,最終落在玄塵子身上,聲音如自遠古傳來:“三百年前,八人獻祭,只為封印混沌本源??勺詈?,唯有你……承載了全部因果?!?
玄塵子抬起頭,眼中癲狂褪去,露出久違的清明。
“我……不是操控者?”他喃喃。
“你是容器?!崩险呗曇羝届o,“輪回蠱并非植入之物,而是由執(zhí)念與犧牲孕育而出。我們八個,是它的養(yǎng)料。而你,是它唯一的宿主?!?
空氣仿佛凝固。
夜瀾呼吸一滯。原來如此——玄塵子從未種下蠱蟲,他本身就是那只蠱。每一次輪回重啟,都是他在無意識中完成的自我獻祭。他是守門人,也是囚徒。
“所以……”夜瀾沙啞開口,“每一代夜家少主重生,都是你體內(nèi)輪回之力的牽引?”
老者點頭:“唯有雙生靈脈與月神血脈交匯之人,才能觸發(fā)終結(jié)機制。而你,是唯一一個看穿塔之真意的存在。”
夜瀾低頭看向自己顫抖的雙手。他曾以為復(fù)仇是終點,卻發(fā)現(xiàn)真正的敵人從來不是某個背叛的親人,而是這永無止境的輪回本身。
“那現(xiàn)在呢?”他問,“怎么結(jié)束?”
“斬它。”老者抬手指向玄塵子心口,“但代價是你必須親手殺死一個無辜者——一個本該被銘記的英雄?!?
夜瀾沉默。
幽瞳轉(zhuǎn)頭看他,眼神堅定:“我能剝離它,但只有你能殺它?!?
她抬起手,掌心血痕與夜瀾掌心舊傷遙相呼應(yīng)。兩人氣息驟然相連,月神血脈在血脈深處共鳴,冰雷之力雖微弱,卻開始重新流動。
玄塵子忽然笑了,笑聲干澀卻釋然。
“殺了我吧?!彼f,“我已經(jīng)……太累了?!?
幽瞳閉眼,雙手結(jié)印。一道銀光自她眉心射出,直刺玄塵子胸口。那黑紋劇烈掙扎,竟試圖鉆入皮肉深處,卻被銀光牢牢鎖住。片刻后,一團漆黑如墨的蟲影被硬生生拽出體外,在空中扭曲翻滾,發(fā)出無聲尖嘯。
夜瀾深吸一口氣,雙掌合攏。冰寒與雷霆交織,在掌心凝聚成一道細長光劍。劍身通透,流轉(zhuǎn)著霜雪與電弧,雖不耀眼,卻帶著斬斷命運的鋒利。
他一步步走向玄塵子。
每一步,地面裂開細微縫隙。
玄塵子站著沒動,抬頭望向天空那輪暗紫月亮,輕聲道:“我記得她的名字……是叫月華吧?你說過會好好照顧她留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