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劍斬落,那無面之人頭顱未斷,身軀卻如沙礫堆砌般簌簌崩解。幽藍燈籠墜地,燈焰熄滅前最后一瞬,映出祭壇深處一道緩緩升起的身影。
夜瀾落地未穩(wěn),右腳在焦土上拖出三步裂痕。第八層法則鎖鏈纏繞雙臂,冰雷之力自經(jīng)脈炸開,震得肩甲嗡鳴不止。他抬頭,正對上那道身影轉(zhuǎn)來的臉。
像是一面鏡子碎了。
那人面容與他前世臨死前在寒淵倒影中看到的自己,有七分重合。眉骨、鼻梁、唇角弧度,甚至連左耳后那一道細小舊疤都一模一樣。唯一的區(qū)別,是對方眼眶深處流轉(zhuǎn)著無數(shù)旋轉(zhuǎn)的黑色蟲影。
“叔父夜鴻煊?”夜瀾聲音壓得很低,指節(jié)因握劍太緊而泛白。
那人輕笑,星月紋道袍無風自動,發(fā)間斷裂的塔心石微微顫動?!爸秲海J錯人了。”他抬手撫過臉頰,皮膚下似有萬千細蟲游走,“我是你未曾見過的‘前路’——輪回殿主?!?
話音未落,祭壇中央傳來鎖鏈繃斷的脆響。
幽瞳被釘在石臺之上,雙手貫穿鐵鏈深深嵌入輪回盤核心。她銀發(fā)垂落,額間月紋忽明忽暗,尾巴尖那朵冰花已近乎透明。隨著殿主開口,她猛然抬頭,血瞳裂變?yōu)槿从裥螒B(tài),嘶聲道:“別聽他說話!他在借你的記憶重塑因果!”
雷嗔怒吼一聲,雷翼轟然展開,龍角骨鞭橫掃而出,卻被一道無形屏障彈開。他右臂新甲炸裂,電弧四濺,整個人倒飛出去,撞在斷裂石柱上才停下。
白梟十指急撥琴弦,焦尾琴發(fā)出刺耳銳鳴。音波化作神識利刃直撲殿主識海,卻在接近三尺時盡數(shù)扭曲,反向刺入他自己太陽穴。鮮血順著眼角滑落,他仍不停敲擊扶手,指尖摩斯密碼飛速跳動:**真容即陷阱**。
鐵無鋒咬牙將最后一塊墨甲殘片拍進陣眼,青銅羅盤爆發(fā)出猩紅光芒。地面符文逆向流轉(zhuǎn),儀式進度暫緩三息。他喘著粗氣,機械義眼鎖定輪回盤底部:“少主!這陣法要的是雙生靈脈+月神血脈共鳴才能徹底啟動!他在等你靠近!”
殿主嘴角微揚,緩步走向石臺。“三百年前,初代守護者以命封印混沌,唯留一線生機——讓最純凈的血脈,在輪回中不斷重生,最終成為容器?!彼焓州p觸幽瞳額頭,后者頓時悶哼一聲,嘴角溢血,“而你,夜瀾,是我親手安排的第九次輪回。這一次……終于圓滿了?!?
夜瀾瞳孔驟縮。
前世墜入寒淵的畫面再度浮現(xiàn)——叔父持刀刺來,動作僵硬,眼神空洞。一只覆滿黑鱗的手從其背后伸出,抽出輪回蠱蟲,沒入自己識海。那時他以為幕后黑手只是幽冥殿爪牙……
原來,那就是殿主本體。
“所以你是誰?”夜瀾緩緩抬起左手,掌心烙印再度裂開,鮮血順著手臂流下,“是夜家先祖?還是……我未來的自己?”
“都不是。”殿主輕笑,“我是你每一次輪回失敗后,殘留的執(zhí)念聚合體。你恨親人背叛,我便化身至親;你懼命運無常,我便掌控輪回。你以為你在復仇,其實……你一直在喂養(yǎng)我?!?
幽瞳突然劇烈掙扎,鎖鏈在其腕間磨出血痕。她盯著夜瀾,聲音顫抖卻清晰:“別信他!真正的輪回蠱蟲群藏在祭壇地下三層!他在拖延時間!”
話音剛落,輪回盤開始緩緩旋轉(zhuǎn),中心浮現(xiàn)出一枚由靈魂殘片拼成的黑色沙漏虛影。每一?!吧场倍荚跓o聲尖叫,散發(fā)出令人作嘔的腐朽氣息。
夜瀾雙膝微沉,第八層法則鎖鏈全部繃直,強行壓制體內(nèi)翻涌的氣血。他知道不能再等。
一步踏出,冰雷雙脈全開,腳下焦土瞬間凍結(jié)又炸裂。第二步,眉心月神血脈共鳴,靈力化作螺旋光流纏繞周身。第三步,他右手結(jié)印,引動幻天塔印記,準備強行突破最后防線。
可就在他即將觸及石臺的剎那,殿主猛然轉(zhuǎn)身,張口噴出一團漆黑蟲群。那些蠱蟲在空中凝聚成一面盾牌,表面浮現(xiàn)出夜瀾前世臨死前的最后一幕:母親耳墜碎裂,幻天塔紋浮現(xiàn),丹田被毀,魂魄墜入永夜。
這一幕,曾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他的夢魘里。
夜瀾腳步一頓。
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