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大亮。
金陵城里前一夜的凄嚎與絕望,被這燦爛的朝陽沖刷得一干二凈。
只是那奉天殿前干涸的暗紅色血跡,以及皇城內(nèi)外森嚴(yán)的楚軍甲士,仍在無聲地訴說著這座帝國都城已經(jīng)換了人間。
金陵城外六十里,龍江之畔。
連綿的營帳如臥龍般盤踞在大地上,旌旗如林,在晨風(fēng)中獵獵作響。
八萬燕軍,兵甲鮮明,刀槍如雪,肅殺之氣直沖云霄,攪得天上的流云都凝滯了。
中軍大帳前,一座臨時搭建的高臺上,一個身材魁梧、面容冷峻的男人正負(fù)手而立。
他身著一套玄色山文甲,腰懸長劍,目光如鷹隼般銳利,遙遙望向東南方金陵城的輪廓。
旭日東升,萬道霞光穿透云層,灑落在他身上,將那身冰冷的鎧甲鍍上了一層耀眼的金輝,天神下凡,威不可擋。
此人,正是剛剛在北平自行登基,改元永樂的燕王,朱棣。
他的身后,靜靜地站著一個身穿黑色僧袍的僧人。
這僧人面容清癯,雙目狹長,眼瞳深邃得如同古井,能洞悉世間一切虛妄。他雙手合十,神態(tài)恭敬,卻又透著與這軍營格格不入的詭譎氣息。
正是被世人稱為“妖僧”的姚廣孝,道衍和尚。
“陛下?!?
姚廣孝的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帶著金屬般的質(zhì)感。
朱棣沒有回頭,目光依舊鎖死在金陵的方向,只是從鼻腔里發(fā)出一個低沉的“嗯”聲。
“貧僧恭賀陛下,賀喜陛下?!币V孝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一樁天大的功勞,正擺在陛下的面前。”
朱棣緩緩轉(zhuǎn)過身,他那張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上看不出半點(diǎn)情緒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