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門在身后轟然闔死,像巨獸閉口,連最后一縷灰白霧氣也被吞噬。秦楓抬眼,空曠得令人心悸的大殿里,唯有自己的心跳在回蕩。首先闖入視野的,便是那座九丈高的“鬼修羅”塑像——三首八臂,怒、笑、哭三相各異,獠牙外突,瞳孔嵌著“血魂晶”,紅光流轉(zhuǎn),像兩盞永不熄滅的魂燈,冷冷俯視闖入者。八臂法器更叫人膽寒:顱骨缽內(nèi)灰霧翻涌,裂魂鉤刃口滴血,鎖鏈纏臂如蛇,鬼面盾獠牙開合,蝕心錐尖鳴不止,冥火燈焰呈幽藍(lán),血印璽底滲出猩紅符紋,喪魂鐘無風(fēng)自晃,發(fā)出“咚——咚——”的低沉鐘聲,每一下都似敲在神魂深處。
金線纏繞的臂絡(luò),在鐘聲里微微搏動,仿佛整座雕像隨時會破開石殼,活轉(zhuǎn)過來。秦楓眉頭緊蹙,心底掠過驚疑:鬼修羅為何會出現(xiàn)在虛冥詭域深處?難道此地與幻夢鬼帝·蘇傾寒有關(guān)?念頭才起,塑像腳底便傳來“咔啦”一聲脆響,像回應(yīng)他的猜測——那里裂痕縱橫,石龍斷首,龍口含著的破碎月輪。
秦楓循聲望去,才注意到整座大殿滿目瘡痍:穹頂被巨力撕開狹長裂縫,鏡面碎片散落一地,斷口處還殘留灰白霧氣,像被夢蝕腐蝕;七十二根魂火柱折斷大半,斷口光滑如鏡,似被一擊而斷;地面黑魂鐵地磚翻卷,裂痕內(nèi)嵌著破碎鎖鏈與半截判官筆,筆桿裂痕里滲出干涸血跡;遠(yuǎn)處宮墻更是坍塌成一座座碎石丘,石縫里卡著斷裂的鬼面盾、碎裂的裂魂鉤,如今卻被利器攔腰斬斷,像垃圾一樣被隨意丟棄。
秦楓蹲身,指尖輕觸一道裂痕,雷絲順著裂縫游走,反饋回來的氣息讓他神色愈發(fā)凝重:有律道真靈,也有夢蝕魂力,兩股力量交纏撕扯,顯然經(jīng)歷過一場可怕的大戰(zhàn)。律與夢,酆都與虛冥,本該井水不犯,如今卻在這座無名宮殿里短兵相接,勝負(fù)未分,卻已兩敗俱傷。
更遠(yuǎn)處,迷霧從坍塌的墻洞涌入,卷起碎石與殘火,發(fā)出“嗚嗚”低嘯,像無數(shù)冤魂在哭訴。
穿過主殿后門,青衫拂動碎石,秦楓踏入一條半塌的回廊?;乩缺M頭,一座偏殿斜倚在廢墟間,穹頂被巨力削去半邊,殘存的梁骨如折斷的翼,無力地垂向地面。幽風(fēng)卷著白沙,在斷壁間穿梭,發(fā)出“嗚嗚”低嘯,像無數(shù)殘魂在暗處抽泣。
偏殿中央,原本平整的黑魂石地板被犁出縱橫深溝,溝壑內(nèi)嵌滿殘陣符紋——有的只剩半枚古篆,仍閃著幽藍(lán)微光;有的被利器攔腰斬斷,斷裂處滲出干涸血跡,與石屑凝成黑紅硬塊。殘陣之間,依稀可辨三種不同氣息:灰白律紋,深紫夢蝕,還有第三種銀黑雷紋——三種力量交錯撕扯,像三頭巨獸曾在此搏斗,誰也不肯退讓半步。
秦楓指尖輕觸一道尚算完整的律紋,雷絲順勢探入——轟!識海猛地一震,一幅殘破畫面閃現(xiàn):一位身披朱紅鬼袍的高大身影,手執(zhí)“冥律玉圭”,立于陣心,口中真如雷,律紋化作鎖鏈,試圖鎖住虛空;然而下一瞬,深紫迷霧自裂縫涌入,夢蝕紋如毒蛇逆卷,將鎖鏈寸寸腐蝕;緊接著,銀黑雷紋從另一側(cè)炸開,化作巨拳,轟在陣心,三者同時崩碎,殘陣哀鳴,大殿穹頂被余波掀飛,石像倒塌,魂火熄滅。
“三種力量,三種道則……”秦楓低語,收回指尖,雷絲在指背游走,仍能感受到殘陣內(nèi)殘留的恐怖威壓。那并非尋常合體修士所能留下,至少是大乘初期,甚至更高——布陣之人,已將自身道則刻進(jìn)每一寸石紋,即便千年過去,殘紋依舊如猛獸獠牙,觸之即傷。
他環(huán)顧四周,斷壁殘垣間,殘陣符紋如蛛網(wǎng)蔓延,有的懸在半空,有的嵌入地底,有的干脆浮在虛空,像被巨力撕裂后仍不肯消散的執(zhí)念。
偶爾有風(fēng)掠過,殘紋便亮起微光,灰白、深紫、銀黑三色交織,發(fā)出“噼啪”脆響,像殘陣在低聲咆哮,警告闖入者:昔日榮耀,不容踐踏。
更遠(yuǎn)處,一道尚算完整的“鎖魂陣”殘基橫亙廢墟,陣心凹陷,石面光滑如鏡,顯然曾被巨力反復(fù)碾壓。